蔣氏帶著兩個孩子,他們每人拎著一個小得可憐的包裹,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至於他們以後去哪,過得好與不好,是生是死,與旁人再無干系。
有那沾著親帶著故的,偷偷塞兩個銅板或一個饅頭,僅此而已。
“造孽哦,蔣氏孃家還有容不得人的兄嫂,兒子又小,沒辦法給她撐腰,以後怕是艱難了。”感同身受的馬嬸感嘆兩句,轉身歸家生火準備暮食。
鄰里街坊看了一場熱鬧,又紛紛散開,除了陳家三間茅草屋在這個黃昏傍晚易了主。
薛叢理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嘟囔了幾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埋頭整理自己重新配齊的吃飯家伙,一言不發。
李聞溪知他觸景傷情,又想起了陳年舊事。
薛叢理出身前朝隴右望族旁支,幼時也曾顯赫過,奈何嫡支不做人,尋了由頭奪了生意,還將他們一家趕走,害得他的妻室病亡。
不過風水輪流轉,做為前朝皇室鐵桿,前朝一倒,薛氏這支最大的狗腿子也被各方勢力圍剿,還有沒有人活下來都兩說。
一時間,屋裡的氣氛很壓抑,連薛銜讀書的聲音都不由小了幾分。
李聞溪拍拍他的手,遞上一塊歸家途中現買的飴糖。
幫著薛叢理將散亂的宣紙整理好,她才斟酌著開口:“舅舅,這代筆攤子又操心費力又不掙錢。”本就是個看天吃飯的行當,下雨下雪颳風都出不得攤。
“唉,我何嘗不知擺攤收入有限,是我這個當舅舅的沒本事,讓您跟著我受苦了,您可是......”
“要是沒有您,我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李聞溪忙打斷薛叢理的話:“縣尉大人說,先前冤枉了你,提出補償,讓你我甥舅二人一同去做個書吏,月俸500文。舅舅可願前往?”
薛叢理狐疑地問:“今日縣尉大人特意找你去,是與你說此事?”不能直接找他嗎?
“可是他發現了什麼?”自家公主十四歲年紀,長得像極了她母妃,顏色太好,莫不是林縣尉眼光毒辣,一早看出她女扮男裝,因此才丟擲誘餌?
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要一想林縣尉二十出頭的年歲,恐怕早已婚配,自家公主現在是落架的鳳凰,莫不是想納她做妾?
不行,不行,這可使不得!
薛叢理內心警鈴大作。
“我不過一介小小布衣,即便被關進牢裡飲了幾口餿粥,卻未受皮肉之苦,最後也得以沉冤昭雪,這都仰賴縣尉大人英明。”
“咱們家貧,拿不出現樣的禮物感謝也就罷了,怎的還能讓縣尉大人反過來照顧我等?還是趕緊回絕了吧,免得人家覺得咱們不知進退。”
天上掉的從來都不是餡餅,而是陷阱,這是薛叢理在近十年顛沛流離中用血淚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
“舅舅莫怕。您擔心的問題,我亦同樣問過林縣尉,他那樣身份的人,有何必要算計咱們?況且,銜兒也漸大了,總要為他考慮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