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東奔西跑,水米未進,李聞溪腳步虛浮地回到家,用家裡僅剩的一把粟米熬了清可照人的粥,兩人囫圇吃下。
明明身體累極,可倒在榻上卻絲毫睡意也無,明天的義莊之行也不知能否有所收穫,山陽縣尉會不會著急結案,自己到底從哪能找到證據證明薛叔的清白。
她向來不是多堅毅的性子,在現代只吃過學習的苦,上一世更差點被紀家的圈養養廢。
但是現在她身後空無一人,退無可退,便是再累再難,這片天,她也得撐起來。
最壞的打算,就是以後她得帶著薛銜過了,小蘿蔔頭才八歲,得有人照顧。
不不不,她用力甩了甩腦袋,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統統甩出腦海。薛叔一定會沒事,一定!
義莊離得偏遠,哪怕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還是在近晌午時,李聞溪才趕到。整整十里路,腳趾被草鞋磨出了血泡。
她自嘲地笑笑,前世太平日子過久了,重生回來,居然一雙腳也變金貴不少,想當初亡國之時,為了活命,她才多點大,能從天黑走到天亮,吭都不敢多吭一聲。
官道邊的這座義莊聽說以前是個富商的別院,戰亂時那富商一家倒黴,被兵匪一鍋端了,全家老小連主帶僕三十餘口一個沒活下來。
正逢戰亂,到處死人,等到他們的屍體被人發現時,早就臭不可聞。
這座別院也一直無人問津,最終被山陽縣充公,開了義莊,僱了個瘸腿的孤寡老頭,收殮些無主屍首。
鑑於此地大大的不吉,哪怕毗鄰官道也人際罕至,倒是正合了李聞溪想偷偷潛入的意。沒辦法,窮則思變,她可不認為兜裡可憐的三個銅板能讓她光明正大登堂入室。
選了處低矮的外牆缺口,李聞溪悄悄摸了進去,很輕鬆在後罩房找到了停屍間,她連忙用一早準備好的粗布包住口鼻,尋到了陳老太的屍身。
好久沒這麼近距離直面死屍,沒有了記憶中福爾馬林的味道,李聞溪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但發現異樣後,這點不適很快被她拋於腦後。
一般中砒霜毒死的人,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面板青紫,嘴唇發黑,七竅流血,口眼張開,中毒劑量越大,死者全身青紫就會越明顯。
乍一看,陳老太的死因還真有點像中毒。她此時雙目圓瞪,臉皮發紫,眼結膜點狀出血,嘴唇發黑,嘴角也有血跡。
但是,只要稍微有點醫學常識的人看到,就會發現明顯的異樣。
陳老太全身面板顏色深淺不一,臉部和身體前側面板呈暗紫色,背部面板則呈現淺紅色,有幾分接近面板本來的顏色。
這就說明陳老太面板顏色有異,不是因為中毒,而是屍斑。
她身體前側面板顏色深,背部面板顏色淺,是因為死亡時是俯臥位的,面部朝下,且在死亡後許久,至少五六個小時以上,沒有被人翻動過。
直到屍斑大體沉澱,卻又未完全穩定時,才被人翻成了仰臥位,導致少量血液發生位移,重新在背部沉澱形成新的淺淡屍斑。
不夠專業的仵作很可能先入為主,得知這個人大機率死於中毒,再看到屍體臉部面板暗紫後,便輕易認可了中毒的結論。
現在有主的屍首輕易不可能讓人解剖檢驗,單憑屍表特徵判斷,不出錯才是神話。
俯臥位,眼結膜出血,雙目圓瞪,如果非得用這三個條件拼湊出死因的話,李聞溪更傾向於機械性窒息,有人用大力將死者後腦扼住,活活捂死了她。
那麼死者的嘴唇為什麼會是紫黑色?紫得這麼發黑,又很像中毒啊!她輕輕扒開死者的嘴,看見一條同樣黑乎乎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