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盯著江柳煙整整一個晚上,都不見他眼皮動。原本趨於平靜的心情,掛上了定時炸彈,隨著秒針分針的流逝,等待著頹然崩潰的瞬間。
她設計謀殺害元吉時候,那是種擺脫了興奮,掌控全域性的欣慰。就像調皮小孩,用小棍子抽打蟲子。小蟲面對龐然大物的慌亂,都帶給她滿足感。她希望元吉死,而且還希望他的死看似和自己無關。
如今,江柳煙真正把命送到手上,她能夠掌控一個人的生殺大權,卻覺得雙臂無力,頭腦空虛,只恨自己無能,不是絕世名醫。
想殺人能如願,想救人卻難上百萬倍。假如床上躺著的少年醒不過來呢?或者醒過來也活不了幾天。
搖搖頭,長發垂落到白彥肩膀上,已經睏倦的人馬上抬頭“怎麼了,醒了,醒了嗎?”她手中還攥著山河解盤,從未放開。睜眼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確定它是否還在。
“沒有,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覺。”向陽說這話,私心佔很大部分,想獨佔江柳煙,在這個最脆弱的時候,只有一個人留在身邊。
白彥看了床榻上的人,安靜,瘦弱,飛揚起來的眼線,讓睡夢中的人依舊不失嬌媚。雙手扶著向陽的肩膀,繞到身後,下巴輕輕抵在她頭頂“會醒的,一定會。”
向陽從來都沒對誰專情過,上一世她是女博士,史上最奇葩生物之一。擁有讓人望塵莫及的智商和理智,就算是想談戀愛,也從當今房價,工作行程,未來小孩教育,遺傳優劣等系列客觀因素中算出未來兩人白頭到老的可能。但凡對自己沒有好處的感情,她會直接一刀兩斷切的幹幹淨淨。人生太短暫,有舍有得,愛情事業雙豐收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神話。既然是神話,那就沒有追求的意義。
但是這個年代,人活的太純粹,自己起點又頗高,不需要做事,單單流淌著壬憲王的血脈,也足夠享受這輩子驕奢淫逸的生活。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放鬆了。心中殘缺的小口子沖進來這麼一個來客。
喜歡是什麼感覺,她想用公式計算也得不到答案,如此吊著一顆心,到這樣危難的時刻,卻自然而然的明白了。就是怕他出事,怕他有一點點不好,不敢想象一個人的生活,亦根本不願意去想。
“當初,你看著秦月明掉下懸崖生死未蔔的時候也是這樣嗎?”目光未從江柳煙身上挪開,聲音飄入身後人的耳朵,感到肩膀上有一刻僵硬。
隨後微微顫抖回答傳來“我看著他掉下去的時候,就想——哪怕背叛了所有人,甚至是生老病死的天道,也要讓他好好活著。但凡傷害過他的人——。”
後面的話在嗓子裡卡住片刻,幽幽而出,冬雪鑽入脖子那般撕裂肌膚的寒冷,又像春日第一縷陽光灑入冰面之後,與久違的溫暖相遇。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指全捏在一起,發出一聲異響“我要讓他們全部,不得好死。”
燕王,紀狼帝。兩個名字刻在了骨頭上,君王之爭,奈何讓她喜歡的少年遭殃,既然如此,倒不如試試這個天下到底會歸順於誰。
“我和皇上告假的日期有限,可能要馬上前去秀麗。”意識到自己吐露心聲,趕緊接上一句話掩飾。明明知道向陽不會在意,但是大逆不道的話收著點沒錯。“你們身份特殊,我先去確定秀麗的安全,隨後給你們發訊息。”
向陽暗喜,沒想到秦月明差點送命,卻讓白彥有了往前的動力。她要回家,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只要抓住耗子就是好貓。管它到底是什麼辦法讓自己回家,結果是好的,過程不重要。看來就目前為止的形勢而言,這個秦月明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她裝作一無所知“那,不方便問,他,還好嗎?”心中有了答案,只需要一個肯定,讓她好好想想接下來是不是要改變計劃。當公主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不止是財富,還有分散在各地的親信,如今壬憲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她的手下只會更多。但凡白彥有丁點反心,只需要精心規劃,全力佈局,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俱全,哪有拿不下來的道理。
白彥看著她的眼睛,最終還是點了下頭“對。”
“如果你想,倒不如把他也接到秀麗,反正你是秀麗王,藏一個喜歡的男孩的本事還沒有嗎?”向陽笑的燦爛,從她的笑容中看不到任何計謀,是真心的為朋友打算。
不等白彥回答,她又補上一句“這個世界向來遵循成王敗寇,失敗了才是大逆不道,成功的都是九五之尊。”此語為了抹去白彥心底最後的退縮。
現在的白彥就像是即將展示的鳳凰,就差人推一把,她就能在懸崖之上感受淩空翺翔,俯視地面的歡愉。
贏了才能無憂無慮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輸了只能成為俘虜。這個道理難道不明顯?白彥後撤一步,雙手交疊,表示告退,心意已領。從他被人逼下瀑布的那一顆開始,比誰都明白,強者才能順心意,她可不會無緣無故不懂武藝,卻拼死沙場,未來也不可能老老實實,呆在秀麗,等著被殺。
嘴角帶著一抹淺笑,袖口中的山河解盤真實的存在,微熱,如同她的每寸正在燃燒的肌膚,她要來了,帶著對嚮往生活最大的熱情,用盡全力,惦記這個被三分的天下。
“姐姐,你回來了。”蕭策看到白彥進門,撅著小嘴,亮晶晶的眼睛從上到下掃了一遍,還是沒猜出來自己姐姐去幹什麼了。他有點小失望的跑上前,攔腰保住白彥。
“所以那個哥哥就讓你一個人呆在房子裡一整天。”這種對小孩不負責任的事情,果然是燕彤的手法。
“對啊,無聊死了。”蕭策抱怨道。
“收拾收拾東西,我們準備出發,我給你找個從此之後不無聊的辦法。”她比作八的手勢,在小孩面前晃了晃,現在她更加肯定,應該請秦月明去秀麗,她還要想想辦法,怎麼能把他從山上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