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東西的時候,白彥剛剛把那天買的純金轉運珠從包裹中取出來,準備往手上戴,馨蕊發出小貓興奮時的聲音一下抓住了白彥的手腕,往自己的嘴邊送。眼睛裡還帶著興奮的小淚花,看上去這副樣子完全就是一隻見到活魚的小貓咪。
“彥兒,你深藏不露啊。”馨蕊壓低嗓音,卻盡力也耐不住興奮。
白彥收回自己的手腕,揉了揉,不解的看著她“怎麼了。”
“這可是轉運珠,只有住在東海修行的大師才有,他們飛升之後轉運珠才會被流拍到市場上,買得起的可都是一等一的有緣人,還得有錢。”她趴在彥兒的耳邊說,眼神再次落在了彥兒手上的珠子上。
“嗷,是一個人送給我的,沒有想到它這麼有來頭。”白彥聽到了這小金珠子的價值,才覺得自己實在對不起秦月明,居然收了這麼貴重的禮物。她趕緊把它收了起來,以免到時候引得大家不斷的猜測。
牽著馨蕊還因為感嘆不斷晃悠的小手“我們去幹活吧,幹活。”
這時候的陽光雖然沒有正午的時候嬌毒,但是被炙烤了整整一天的大地卻不遺餘力把吸收的熱量排斥回空中。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大蒸籠,人在裡面一點點被蒸煮,汗水從毛孔中冒出,地面上蒸騰起來的水汽再包裹住汗滴,企圖把它們按回體內。連呼吸都是一種凝固的痛苦,讓姑娘們不自覺微微長著小嘴。
僅僅是一動不動站著,汗水都往下流,很快就濕了一片衣裳,背上的衣服黏唧唧的貼在蝴蝶骨上,前額因為不斷低頭垂下的兩縷青絲緊緊貼著,一個心竟然被如此順利的勾勒了出來。
“你們都用點心,洗幹淨一點。”掌事姑姑拿著洗衣錘在背後踱步,這可是皇宮,不是家門口的小溪,堆砌起來的衣服也不是一家幾口人輪番穿戴的那幾件布衣。它們大多布料昂貴,繡花同真花一般嬌嫩,用力過大會損傷衣服,不用力又洗不幹淨,手下太慢可能永遠都洗不完。
剛剛進宮的小宮女自然不可能懂這些,掌事姑姑也不教,只是手中拿著棒槌,隨時準備抽打在這些瘦弱女孩的身上。她奉行的原則倒是簡單:光靠嘴巴說,那是沒有用的,只有疼痛才能長記性。
白彥手下麻利,看著眼前成堆的衣服,視野出現了一層白霧,不是眼睛難受,也不是心裡難受,只是想起往昔自己待在河畔口中吟唱山歌,悠閑自得的拍打衣物,偶爾還有三五個姐妹抱著木盆同來搓洗。就覺得有幾分的落寞。
母親微微花白的鬢角竟然就這樣出現在渾水的倒映中,一滴珍珠般的清淚,輝映七色光彩直至落入水中,汙濁的顆粒被清理開來,下一秒又無端聚攏。
她這一秒的慌神本不要緊,奈何姑姑卻偏偏眼神掃到了這第一隻待宰的小山羊,打算先剝了一層皮警示他人。
還未反應過來,後背竟然就湧起一陣疼痛,原本出現的疼痛是一條,眨眼的功夫,疼痛開始毫無規律的蔓延成為一片,整個後背都痠麻了起來,一旁的馨蕊嚇了一大跳,扔下手中的衣物就想要扶住身體向前傾斜的白彥。
一件蜀錦牡丹繡花的華服落入水中,濺起來的水花飛到姑娘們的臉上頭發上,一連五六個姑娘都伸手遮擋,但是還是被濺了一身髒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馨蕊趕緊道歉,手忙腳亂把白淨的小手深入汙濁的渾水中,撈起衣裳。
掌事姑姑瞪大的眼神告訴著她倆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姑姑的胸脯上下浮動,眼神像是鎮煞惡鬼的符咒人形“剛來第一天就惹事。”此句話還壓著嗓門,下一句直接噴發“知不知道這是誰的衣裳。這是賢妃娘娘的,你們現在整髒了是不想要這條小命了!”
還沒有等到兩個受驚的女孩回話,棒槌就劈頭蓋臉的打下來,絲毫不管到底打在什麼地方。也不管會不會傷害到兩人,常年粗活積攢下來的力氣根本不給人活路。
白彥抱著因為她才受罰的馨蕊,緊緊的閉著眼睛,手虛虛護著馨蕊的眼睛,讓她不要多看。自己的淚水毫無保留的湧出,她沒想要躲閃半分,以免讓姑姑更加生氣,但是這哪裡容得她決定,棒槌竟然就朝著她的腦袋砸下來。縱然是一隻小白兔也知道生命危急時刻要反抗,何況是一個大活人,她噌一下就站起身。
手輕輕一握,居然就抓住了木棒。直立著的兩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位滿臉憤怒,現在的小妮子真的是要翻了天,這下不打斷她的腿才好。高的那個本身一味忍耐,如今竟然多了一分正色,下巴微微上揚,不言不語手中力道卻不減。
她的這個女中豪傑的舉動,固然嚇壞了不少姑娘,彩因連忙說“白彥,不要這樣,掌事姑姑固然嚴厲了一點,但是終歸是為了我們好的。要是以後再娘娘手裡犯了這等錯誤,可真的是要死人的。”
憑什麼就要死人啊,自己不過就是發了一個呆,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有沒有一點道理可言了。心中不滿,但是嘴上不說,神色立馬軟了下來,低著腦袋看著地面“姑姑,我知道錯了,還請您責罰。”
姑姑毫不客氣再次輪圓了手臂“沒有一點規矩。”她沒說一句話手下就是狠狠的一下,朝著白彥修長的腿打去。
先前幾下還是忍得了,可漸漸的傷痕疊加,溫熱的液體滲出都沒有了感覺,只有無限的疼痛,無盡的痛苦。白彥沒有哭,就這麼一動不動站著,甚至因為受不住責打時候微微彎曲一下的膝蓋都被很快的撐直。
孤單破舊的院落被名貴花朵點綴的皇宮包裹著,揉捏著,撕扯著。一個少女如此站立著,在烈陽之下,絲毫未動。未來無可想象的生活正在延續,那些曾經期待的愛戀和美好,虛無縹緲的遊蕩在天上,似紗,如夢,任憑伸手也好,蹦跳也罷,哪怕爬上高山都無濟於事。一個想要的生活,對於這樣,能被萬千女子替代的少女來說實,在遙遠不可攀。
狼牙兵一路躲藏跑到小屋門口的時候特意踩鬆了鞋子,拍打身上沾著的泥土才敲門。
秦月明剛剛醒來不久,坐在床邊思考著更周全的細節,身邊攤開著一張皇宮的地圖。打算傍晚天色微麻的時候就行動,到子時的時候一定要返回此處。
這一敲門打亂了他的節奏,知道自己這燕都城外的小屋為了防止外人入侵,特意請神婆喬裝前來佈置過狼煙秘術,除了自己還有指定的狼牙兵靠近,其他人但凡走進就會受到毒蟲的攻擊。雖然不至死,自己也準備了足夠的解藥,但是昏迷幾個時辰那是必須的事情。
秦月明穿戴好衣裳,開啟了門,狼煙兵知道他的潔癖,特意脫了鞋子才走進來。
“殿下,今日皇宮中傳來的密信。”他雙手碰上兩個小圓筒。
秦月明掃視了一眼沒有接過來,他又趕忙補充到“一條是常規的密文,還有一條是您私人要求的。”
這下秦月明才從背後抽出一隻手,將兩個小圓筒全部握在了掌心中。
“你小子記住了,回去彙報,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不要說,要不然這天高皇帝遠,皇上可護不住你的小命。”他背過身,微微側臉餘光看見狼牙兵的眼睛眨動的頻率高了一下,這表情,明顯是明白了他的威脅。
自己讓原本在宮中打探情報的人去收集白彥的訊息,這等事件可是萬萬不能傳出去的。
狼牙兵剛走,秦月明就迫不及待的攤開了自己私人的信函,看到白彥今天遭受的一切,長嘆一口氣,心裡揪心的疼。用蠟燭點燃了紙張,當即就放棄了今夜偷盜解藥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