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嗎?
顧崇山『摸』著自己的胸口,明明那裡,仍然能夠感覺到有東西在跳動,可是,與自己的靈魂相連的地方,卻是毫無感覺的,彷彿,心裡面住著的,是一具行屍走肉,不再是他顧崇山。
痛嗎?
已經痛的麻木了,所以,感覺不到痛了。
她的葬禮,他看到自己和她的女兒跪倒在那副黑『色』的棺槨前,大聲痛哭,哭到險些背過氣去,還是老爺子趕來,才將小小的人的情緒穩定下來。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那麼小的孩子,在老爺子懷裡醒過來的時候,卻在第一時間,就對上了自己的眼睛,那純潔又尖利的視線,彷彿直直望盡了他的心底,竟然令他已經麻木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
那眼神,就如同後來的柳如是看自己的眼神一樣,空洞,冰冷,和自己一樣的麻木,到了現在,他才理解,這些年來,柳如是的心到底是有多痛。
如果說,他的心已經痛到麻木了,那麼十幾年,柳如是是靠著什麼活下來的呢?她要扒開多少次傷口,才能在這不知道第幾次的二次傷痛中感受到疼痛?才能重新像一個人一樣站在眾人面前?才能對著顧悠悠『露』出那樣慈愛而溫柔的眼神?
又是經過了多少次從麻木到疼痛的過程,才讓她的眼神變得那樣冷呢?
可是,顧悠悠還是個孩子啊,為什麼也要學她的母親一樣呢?
顧悠悠的聲音猶顯得很稚嫩,聽在他耳中,卻彷彿是帶著和她母親一樣的清冷,她問:“父親,躺在那裡的是母親嗎?”
顧崇山先是愣了一下,小孩子的語言,最是好懂,也最是不好懂,就像眼前的顧悠悠,她的話,既讓自己聽的明白,又讓自己聽的糊塗。
躺在那裡的,是他的母親,難道不是嗎?看著小孩子眼中閃過的一抹希冀之『色』,顧崇山甚至是有些懼怕告訴她這個事實。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人和他一樣,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一個女人,已經永遠離自己而去了的事實。
可是,計算他不願意相信又怎麼樣呢?柳如是就是死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以任何方式,任何時間。
“是。”顧崇山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多麼殘忍,打破了一個孩子想要做下去的美夢,但又何嘗不是打破了他自己的?
不過,也許,當時他的說法應該更加委婉,更加溫柔一些,哪怕是再編出一個謊言來哄騙她。
他直言的後果,便是將這個時候最脆弱的父女兩人推向了不同的方向。
“那為什麼你不哭呢?”顧悠悠眨著大眼睛,裡面仍然有未燃盡的淚花,即將要流出眼眶。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據說,孩子的眼睛也最是乾淨的,能夠看破這世上一切偽善者,和真謊言。
顧崇山想,難道自己表現的不夠傷心嗎?明明他的心很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