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是凝香細聲細氣的勸道:“沒有的事,皇上縱然不會答應的,您莫要生氣了”
蕭含楨正在氣頭上,哪裡聽得進去話,瞪得溜圓的眼睛中漸漸凝了一層水氣,“啪嗒”一下順著尖尖的下巴滾落。
她年少氣盛,曾想著自己一定是要嫁給陸子林的,再沒有給自己留別的退路,如今被削了品階住在破落的清思殿,身子不好臉也毀了,一想到自己可能會遠嫁趙國,再也忍不住委屈。
是不是人的一生所擁有的歡喜愉悅都是有限的,一旦用光接下來的便都是苦澀。
莫氏還在的時候,她受盡恩寵,春日閒庭對弈,曲池蕩千;夏日池亭餵魚,泛舟湖上;秋日瓊臺賞月,文閣刺繡;冬日踏雪尋梅,吟詩作樂。
無數人將她捧的很高,爭著搶著來討好她。
這些過去很尋常的事情,如今回憶起來,彷彿泛著濃濃的一股黴味,只是叫她更心酸罷了。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所有的盛大、輝煌都離她遠去,只有一抬頭就能看見的不甚透光的一小方窗戶,時刻提醒著她現在的處境。
她眼睛還紅著,心情卻慢慢平復下來,自己蹲下去將方才扔下去的書冊撿起來,吹了吹上面沾上的浮灰,輕輕放在桌上。
凝香站在一旁心疼的看著對方,她寧願看到公主像之前那般跋扈不講理,也總好過現在眼神如死水一般波瀾不驚,不肯再說半個字。
蕭含清在外面故意弄出點動靜來,落葵通傳一聲,半晌才聽見裡面傳來蕭含楨十分冷靜的一聲:“進來吧”
不出她所料,來人果然是蕭含清。
兩人彼此沉默了一會兒,蕭含清問道:“宋太醫為你開的藥可管用?”
蕭含楨直接取了臉上的面紗,將自己的左臉露出來給對方看。
那些紫紋像是與生俱來的痕跡,張牙舞爪的佔據著她的半邊臉,似乎是比之前好了那麼一點點,但是仍舊十分可怕。
“宋太醫說他已經盡了全力,想來本宮以後也就是這樣了,”蕭含楨語氣淡淡,彷彿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蕭含清還是從中看出了她的脆弱、無助和惶恐,命運逼人至此,也不得不假裝接受。
蕭含清眼神中並無同情或者是別的什麼,這讓蕭含楨感覺好受多了。
她們還是像之前一樣相處,只是多了許多的沉默。
“你方才應該是聽到了,”蕭含楨絲毫不掩飾,她向來大大方方光明磊落。
蕭含清也沒有掩飾,點了點頭直接承認:“只是一陣風的事情,父皇不會將你嫁出去的”
蕭含楨嘴角一抹若有若無的諷刺:“是或者不是,現在還有什麼意義呢”
“本宮已經及笄了,正是出嫁的年紀,不嫁給陸公子,嫁給誰都是一樣的”
她聲音很輕,就像是漂浮在空氣中的那些塵埃。
“況且我如今的樣子,就算留在皇都又能怎麼辦呢?”她似是在問自己,眼底的悲哀一點一點顯露出來:“母妃走了,易哥哥在鬱南,還不如去趙國”
凝香給蕭含清倒的水都快涼了,蕭含清這才拿起來喝了一口,茶葉苦澀難以入口,但蕭含清還是眉也不皺地喝下去了。
蕭含楨所受的苦楚,在她看來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她沒有親哥哥,母妃去的早,至於父皇,她早就不將對方當做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