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翻個白眼,懶洋洋地說:“放心,你們不吃幹淨她是不會進來的,諾,你看那桌的不就沒事?”
她指的正是那一個女孩單獨坐的一桌。也是,那三個菜還好好地放著,那個女孩此刻把臉望向了窗外,看不清表情。看來她等的人還沒來。
雖然服務員這麼說了,可他們真怕下一個菜吃完那人又沖進來舔盤子,幹脆挪到了靠牆的一張桌子上。
說到剛才那事,嚴主任有些唏噓,“不是餓得狠了,誰能幹得出這樣的事呢,算了吧。一會兒我們吃完幹脆把盤子放一邊,眼不見為淨。”
熱菜很快就上了,豬頭臉肉果然很香,比一般的肉更筋道,連酸辣土豆絲裡的酸與辣恰到好處,吃著爽口脆香。
眼睛餘光中,樊香發現那個女孩一隻胳膊支在桌子上,頭伏在了胳膊上。這是等急了吧,他們過來也有半個小時了,女孩等的人還沒有到。不過也是奇怪,這年頭吃的東西這麼珍貴,竟然還有人連請吃飯還不急著來的。
可等到他們吃完飯,連裝菜的盤子也被外面的那個人舔過,那個女孩再也沒抬起頭,一直那個姿勢動也沒動。
樊香覺得不對勁,她很怕那個女孩是否突發急症,問嚴主任,“你看那個女孩怎麼回事?我看到她半天都沒動了。”
奇怪的是,不管是吃飯的人,還是飯店裡的服務員,都對此視而不見的樣子,好像那裡沒有一個人趴了有一會兒了。
樊香暗中也問花朵,“那個人怎麼樣?”
花朵兒給了一個意料中的回答,“生命體症在減弱。”
樊香急了,準備過去看看那個女孩是怎麼回事,要不要送去醫院。
嚴主任伸手拉住了她,輕聲說:“我估計那人是自絕於人民,別過去。”
自絕於人民,是那些地富反壞右自殺的另一種稱呼。樊香恍然大悟,怪不得這裡的其他都視而不見。
可那樣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會犯什麼罪呢?如果真有罪,她怎麼可能有條件來這裡吃飯?
知道嚴主任是好意,可樊香覺得,這個女孩本身是黑五類的可能較小,最多是受了長輩或者其他人的連累,不然她估計不是被關著,就是在勞動改造,哪有機會出來。
每個生命都是大自然的恩賜,不管如何,讓她看著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在眼前她做不到。
她掙脫嚴主任的手,卻又在邁出腳步前停了下來,她一個人不可能把這個女孩送進醫院。但看飯店裡人的反應,連嚴主任都讓她不要管,其他人更不會去沾惹這個麻煩。
突然,樊香靈機一動,跑到飯店門口大叫:“這裡有特務!”
樊香這話一說,飯店裡的人好像樊香是傳染病源一樣,帶著厭惡嫌棄的目光離她遠遠的,只留下嚴主任、小顧還有那個趴在桌子上的女孩在她附近。
嚴主任帶些責備地看著她,“哪裡有特務?”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樊香會沖動地做出這樣的事,小顧更是被樊香突如其來的行為驚得嘴還沒有合攏。
忽啦啦,都不知道從哪裡出來一幫人,一下子圍住了飯店,為首一個人身姿挺拔,很有威懾力,問:“剛才是誰在說有特務?”
這是殺過人的人才帶的殺氣,在未來見過不少類似人的樊香心想,好像一不小心她鬧的事有些大。
不過,救人要緊,她指著趴著的那個女孩,“報告同志,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就見到這人坐在窗戶前,點了一堆菜,卻一直在往窗戶外瞅,一口都沒吃,我們吃完了她還在這裡,連頭都低下去了,肯定是在窺視我們軍隊的機密!”
連小顧也覺得,還是樊先進覺悟高,他都沒想到這點呢。這年頭,大家都吃不飽肚子,更別說有油水的菜了,誰一個人點了這麼多菜,連動都不動?這肯定是別有企圖啊。
他也舉舉手,“我們來吃飯前這人已在這裡了!”
兩個帶槍的人一左一右包抄了那個女孩,一人一條胳膊架起了她,大家這才發現她毫無反應,一人道:“隊長,她已昏迷。”
帶殺氣的那人一揮手,“全部帶走!”
那個女孩被抬上了一輛車。飯店裡的人,包括吃飯及服務人員,都被人帶上了一輛綠色的卡車,卡車車廂周圍是手指粗的欄杆
很快,卡車後座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帆布,車裡面一下子黑了下來。感覺就像運豬崽一樣,樊香苦中作樂地想。
有人驚恐地問:“要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我只是去吃個飯,什麼也不知道!”
“閉嘴!不許大聲喧嘩,不許交頭接耳!”
事情真是大了,好在那個女孩既然被抬上了車,估計也不會讓她輕易死去了。而他們這些人,不知道要被帶到哪裡。不過,他們這些人與那個女孩素未平生,原來也從未有過接觸,應該也只是去做個記錄,應該是這樣吧。
樊香安慰著自己,還想,幸好她讓花朵兒把寫給程伯紹的信收了起來,不然這一番忙亂,說不定要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