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香不但自己寫了信, 還讓幾個孩子也寫,程愛華單獨寫了一張紙,程愛紅畫了一副一家人一起的畫, 程愛軍寫下了歪歪扭扭的爸爸兩個字。
第二天早上吃過飯, 樊香就騎著腳踏車出發了, 到了縣城不過七點半, 她到郵局把信寄走, 去縫紉社找李新玲報到。
縫紉社離書店並不遠,是獨立的臨街門面,共有兩個房間, 每一個都有樊香家正屋三間房那麼大,兩個房間之間有個門連通著, 即使是白天,裡面燈泡還是開著。
一間屋子裡排列著一二十臺縫紉機,在外面就能聽到“噠噠”的聲響。一間屋子有兩張大的案板及其他東西。
李新玲把她介紹給眾人,“這是我們新來的剪裁師傅樊香, 還是前一段我們縣先進人物, 估計大家大多都聽過她的報告,來歡迎新師傅加入我們。”
樊香打個招呼, “第一天來, 以後麻煩大家了。”
“歡迎!”新同事停下了手中的活和她打招呼。
“樊香, 你的報告講得真好!”
“歡迎你啊,聽社長說那個麥穗的織法就是你教的,以後有空多教教我唄。”
只有一個人用略帶沙啞的嗓門說:“李社長, 她怎麼剛來就能當剪裁師傅,都沒見她剪過衣服,能行嗎?”
李新玲一看,原來是另一個組的裁剪師傅孫煥。縫紉社有兩個組,一組是孫煥為組長,二組她是組長。原社長退休後,孫煥也想當縫紉社的社長,卻輸給了自己。現在發話,表面上是不滿樊香,實際是在挑釁自己吧。
“年前你們都看過我的那件毛衣吧,針法就是樊香教的。她不光會的毛衣針法多,剪裁衣服也是經過大家認可的。”
王婧那麼講究的人,也說樊香做的衣服好。她看到過由樊香做的陳默的棉襖,真是十分精緻,所以在孫煥想讓她妹妹入裁縫社時,她提了樊香,上面領導也同意樊香過來。她能接任社長,與她讓樊香進來也有關系。因為從進人一事上,領導覺得孫煥有私心。
“織毛衣怎麼能和做衣服一樣呢?現在面料這麼寶貴,萬一她一剪刀下去剪錯了怎麼辦?”
剛才說讓樊香教她織毛衣的女人是個圓圓臉,叫陳曉芬,這時說:“毛衣能織好比裁衣服更難吧,再說,你沒見過不見得就不存在。你沒見過黃河大橋吧,但它不還是在那裡。”
“這是兩回事,你不要胡亂比。”孫煥很冷靜。
李新玲面色不悅,“孫煥,你這是沒事找事。”
這次,孫煥直接找上了樊香,“樊香,你覺得呢?”
“有衣料嗎?既然我來了,就開始工作吧。”面對挑戰退縮從來不是樊香的性格。
孫煥拿過來一塊滌卡料子過來,“這是縣革委會嚴主任要做的衣服料,就這塊吧。”
李新玲一看有些不安,不知道樊香行不行啊,如果剪壞可就麻煩了。
這時,她覺得自己有些輕率,只聽了表妹及王婧推薦,就應了下來,而沒有看看樊香實際的裁剪水平。
樊香想了下嚴主任的體形,“嚴主任尺寸是不是這個?”她說了一個數字。
孫煥記得嚴主任衣服尺寸,以免意外,她還是拿了小本子過來,找到上面記得的數字一看,和樊香說得不差,沉著臉點了點頭。
房間裡有人問:“你覺得這個樊香行不行?”
“怎麼不行,人家量都沒量,一口氣就把嚴主任要穿的衣服尺寸說出來了。”
“那說不定她背下來了呢。”
“原來嚴主任只在咱們這裡做衣服,別人怎麼會知道?”
“說不定有人告訴過她,專門就來顯擺的唄。”
“看她剪下去不就知道了。”
“剪刀在哪兒?”陳曉芬遞過來一把剪刀。
樊香把布料在大案板上攤開,看似隨意從一個地方就開始了。
一邊孫煥心提了起來。這時候布料稀少,一般做衣服的都要求做大些,一是工作時活動方便,二是如果有哪一塊破了爛了,有利於再縫補。特別是小孩的衣服,一般都要求大一號,孩子大了也能穿。
但幹部、行政機關的工作人員服裝除外,他們要求衣服合體,穿起來顯得精神、整齊。樊香原來只是個大隊裡的農婦,她知道這個潛規則嗎?
所有人都把工作停下來看向這裡。樊香絲毫不受影響,拿著大剪刀一絲停頓都沒有,咔嚓咔嚓就剪完了。
一般裁縫師傅量完尺寸都會用粉餅在面料上做標記,哪裡該剪,要剪去多少,到了做標記的地方,總會停頓下。一剪刀剪完,這得多熟悉才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