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愛軍聽到樊香回來的動靜, 炮彈一樣竄了過來,拽著樊香衣服就向上爬,“媽媽, 你回來啦!”樊香把肉和豆腐放到了桌子上, 抱起了他。
樊香媽看到女兒, 忍不住看了下天, 太陽還在天上呢, “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樊香發現院子裡靜悄悄的,“強子呢?還有那些挖窖洞的人呢?”
“人多力量大,一天下來他們已挖好走了, 強子也回家了。”
原來是這樣,樊香忍不住自己的喜意, 解釋道:“媽,我和孩子已轉成城鎮戶口啦。”說著,她從布口袋裡,實則讓花朵兒幫她拿出了戶口簿及糧食關系證明給媽媽看。
老人拿過來翻來覆去地看, “這可真是老天保佑。”又忙改口, “是領袖保佑!領袖保佑才有你們這樣的好生活!”
程愛軍也眼巴巴地想看,老人平時那麼寵他, 這時卻不讓, “小孩子不要慌著要, 撕爛了可不行。”鄭重遞給樊香,“你現在就去放好。”
直待樊香把這些證件都放進了箱子裡又鎖上,她才放下心。
“所以我今天買了豆腐, 又買了肉,咱們一塊慶賀慶賀!把強子也叫過來吧。”
程愛華自告奮勇,“我去!我騎著腳踏車,很快的。”
程愛紅也很想騎,“我也想去!”
樊香這當家長的給了決定,“那你們兩個一起吧!”
姐妹兩個路上遇上鄭紅梅,她問道:“愛華,你這時候急急騎著車去做什麼?”
程愛華一點也不想這個嬸子佔他們家便宜,眼珠一轉,“我媽說家裡紅薯窖還有些問題,想讓我舅來幫忙修修。嬸你要有空也來幫忙唄。”
一聽是幹活的,還是挖土這種勞累活,鄭紅梅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田裡家裡一堆事呢,你叫你舅去吧。”
晚上,樊香一家人高高興興地聚了餐,樊香媽拉著她手,“你的生活越來越好了,遇上的人也多,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替強子找一個老婆。咱家就那條件,我也不管什麼出身,不管貧富,哪怕帶個孩子呢,只要願意好好過日子就成。”
樊香答應了。樊強原來有一個談婚論嫁的物件,可後來一聽樊強是富裕中農,最終跟個貧農成親了。後來文化革命一開始,看到許多原來的夫妻反目成仇,樊強說與其結婚了不知道枕邊人會不會捅你一刀,不如幹脆不結婚算了,還清靜,一直拖延至今。
樊香忽然想起一件事,“強子,你不是都上到高中了嗎?”
“是啊,都多早的事了,反正後來又不讓再上學,高中初中也無所謂了。”
樊香沒再說話,吃過飯後,讓程愛華姐妹去了正屋,樊香拉著弟弟在灶屋問他:“強子,你信不信姐?”
樊強就著微弱的油燈光,打量了姐姐一眼,她身姿挺直,目光柔和卻堅定,一點也不像原來那個軟趴趴的姐姐。
而這一段時間,她成了縣裡先進,進行了多場先進事跡報告,研究出來了蘑菇的人工種植,戶口也從農業戶口轉為了城鎮戶口,真像鯉魚跳過了龍門一樣,那個總讓他不放心的姐姐,蛻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也忍不住站直身子,“你是我姐,總不會騙我。”
“你想不想改變現在的狀況,想不想農轉非?”
“姐,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你說的這個,你問一百個人,一百個人都會說想!”
“哪怕這讓你多費很多力氣?”
“世上哪有不勞而獲的事呢,如果有,那也是故事裡的。”
樊香猶豫下,想到媽媽及樊強對原主及她的愛護,還是說:“你現在不到三十歲,學習還來得及,還可以透過考試進行農轉非。”
“現在就是招工,我們這些富裕中民也是沒機會的,那都是紅五類的特權,就是考試也是這樣。”樊強苦笑下,“姐,行不通的,再說我這麼大年紀,馬上就要三十了。”
“我說的是高考。強子,高考已停了這麼多年,應該很快就會啟動,出身越窮越光榮、以成份論英雄總會過去,到時候考試就看誰掌握的知識更好。剛才還說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你就是三十歲又怎麼了,何況現在你還不到三十。”
樊香記得原來看過的資料裡,恢複高考後第一年最大的考生是三十五歲,這樣比起來弟弟還算小的。
“姐,你是不是聽別人說什麼訊息了?”
這個真不是,是她從書裡看到的,只是記不清是1976還是1977年開始,只記得是這十年革命過去沒多久的事。
樊香含糊應了下,“雖然是些捕風捉影的事,但不管什麼事,我們得先準備,這樣有機會的時候才能抓得住。”
“那我學!”樊強牙一咬,如果可能,誰不願過更好的生活呢,“就是現在連個有用的課本都找不到。”
“這你不要擔心,上次去縣城書店找書,看到了五十年代初高中的課本,我拿回來了。”樊香假裝去找,實際讓花朵兒換了一套教材遞給了弟弟。
“我當時被人告發,對外說的就是進行批判用的,你最好也這麼說。還有,如果可以,給它們套上領袖著作的外殼,有人意外看到也沒事。”
“謝謝姐。我把書放家裡,在家的時候才看。這樣更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