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別說了。”樊強朝西屋呶呶嘴,示意幾個孩子在。
樊香媽住了嘴,心裡直後悔,程青山父母雙亡,從小一直對樊香好,可自家的寶貝女兒,總想給她最好的,那時覺得他命硬,年紀又大樊香一截,最重要的是,他家也太窮了,她不捨得一直嬌養的女兒吃苦,就沒同意這事。
誰能想到越窮越光榮,他竟然就成了大隊支書,聽說公社裡對他也很滿意,很可能提拔他進公社革委會。
雖然現在婦女能頂半邊天,可女人天生比男子力小,同樣的勞力活女人比男人就辛苦得多,就像開山變梯田多是青壯男勞力,有幾個婦女去幹的?女兒要嫁給他,怎麼會為了掙工分那麼拼命,也不至於勞累過度暈倒。
“媽,樊強,你們喝碗紅糖水。”樊香給媽弟弟兩人都倒了水。從原主記憶知道,她也不過待程青山如兄長,各自成家,各自都幾個孩子了,還說那些做什麼。
“唉,你身體虛,自己補吧,我們身體都沒事,給我們喝也是浪費了。”
“媽,您喝吧,我今天和孩子都喝過了。長這麼大,我都沒孝順過您,您卻總是貼補我。”
“你聽我說,等程伯紹回來,你可不能像原來那樣傻,總覺得配不上他,家裡的事不給他說,也不讓我們說,錢也不向他要就自己苦熬。這三個孩子可都是他的崽,全是姓程的。他要不養了你也不管。”
樊香只微笑點頭,知道這全是當媽的一片心。“媽,我知道,這次看他回來表現,不然我也不要他了。”
樊老太沒注意樊香的不要他了的話,只當女兒轉了心思,高興得一口氣把紅糖水喝了,才發現自己喝了覺得浪費的水,後悔地直抹嘴角。
樊強卻聽出了話音。姐姐人比較守舊,也一向喜歡程伯紹。所以嫁了之後一心一意跟著他過日子。總覺得自己家是上中農,她又沒多少文化,程伯紹是個大學生,她是高攀了他。
兩個人結婚也只是有個儀式,連個結婚證也沒領,生怕多說程伯紹嫌棄不要她,在程家像頭牛一樣幹活,任勞任怨,受了委屈也不說。
可程伯紹那個傻子,每年工資都寄給程老頭,一年才給姐姐十元錢。程家拿著程伯紹的錢,對姐姐及孩子好也行啊,可他們又嫌姐姐帶著三個孩子掙的工分少,比較吃虧,把姐姐分了出來。他已聽說了,姐姐家今年還要倒找大隊幾十塊錢。
要不是姐姐死攔著,他早去程家鬧了,想到這裡讓他心中更為姐姐不忿,決定等程伯紹回來再說,如果表現不好就決不罷休,他們樊家又不是沒人給姐姐撐腰。
“姐,你想幹啥只管幹,我和媽都會是你後盾。”聽著這暖心的話樊香覺得心裡暖暖的。她前世是個孤兒,沒想到這一生不但有了可愛的孩子,連家人也這麼愛護她。就是不知道程伯紹接到電報沒有,收到電報後又會怎麼做。
煤炭勘測設計院宣傳部的周海燕已在樓道裡等著。她三十出頭,同樣穿著設計院發的棉衣,不過不像程伯紹那樣每一個釦子都扣得嚴整。她最上面釦子沒系,正好露出棉衣裡面一件杏黃色毛衣,配上一雙鳳眼顯得多了幾分嫵媚。
程伯紹鄰居胡平伸頭看看,“喲,這是哪裡來的風把我們仙女吹來啦!”
周海燕啐他一口,“去!去!領導讓我來叫程大哥,要提前去彩排一番上臺領獎時怎麼走。”
“獲得市勞動模範的,就是以後每年國家也有補助。什麼時候也給咱評個模範,讓咱也光榮光榮?”胡平羨慕不已。
“等你做出像程大哥這樣的成績就成了。”周海燕毫不客氣。
說著程伯紹出來了,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周海燕有些不敢直視,聲音一下低了八度,微微側頭,正好露出頸部美好的曲線,笑著說:“走吧,程大哥,領導說八點半在院門口集合,我把院裡腳踏車騎過來了,我們一塊騎車去。”
領導正是周海燕的父親周院長,不過她這點讓人很舒服,從未在外面說父親如何,而是和別人一樣叫周院長。
“麻煩你了。”程伯紹有些不茍言笑。
看他這樣,周海燕有些心裡微苦,她丈夫在一場武鬥中被流彈擊中去世後單身幾年了,不少人對她大獻殷勤。可她都看不上,可看上的程伯紹又對她一向冷淡。聽說他老婆是個文盲,還出身上中農,哪配得上程大哥這樣的人才?
兩人走到院門口,看門大爺叫道:“程工,我正要去找你,有你電報!”
謝過看門大爺,看到那張寫著“老婆暈倒速歸”的紙條,程伯紹就像一塊燒得正紅的炭被澆上了涼水,火熱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