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孃的,除了一個西安府,其他哪個地方得到一粒糧食了”
“他嬸嬸的,當官的家裡都放不下了,在黑市上高價賣呢”。
“他奶奶的,看到那一身身的肥肉,真想垛下來煮湯喝。”
顧嶽看這個架勢,這群漢子是不罵完全家的親戚都不算完了,便很果斷地插了個話。
“朝庭發的種子呢,老百姓有沒有收到?”
看到顧嶽臉上一絲著急,小男孩很貼心地回道:“公子放心,這個不能賣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他們不屑要的,都種下去了,還是苗子,也不能吃呀。”
顧嶽鬆了口氣,哼哼,若把種子也貪了,我真要學學那崇禎,賞你們一個碟刑。
顧嶽站起來,拱手向大漢們告別,張獻忠連眼睛也沒睜,小男孩倒是很有禮貌,他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個杏核,磨得光溜溜地,很珍惜地看了一會,才雙手捧著,遞給顧嶽。
“公子,這是我娘生前去寺廟為我求的平安符,靈驗著呢,你出門在外,這個世道不太平,讓它保佑你。”
顧嶽看著小孩清澈的眼睛,很認真地接過來,拍了拍他的頭,笑了笑,說:“小兄弟,咱們有緣再見。”
直到看到公子一行走遠,小男孩才慢慢走過來,坐下,張獻忠睜開眼睛,哼了一聲。
離開一小會,顧嶽便示意一個侍衛去給附近的洪承疇報信。當第二天傍晚顧嶽一行到達榆林府衙的時候,洪承疇便押著那夥漢子走了進來。
看到抓到自己的狗將領對著年輕公子又跪又拜,小男孩投來了疑惑的目光,顧嶽笑了笑,從懷中掏出那枚杏核,朝他搖了搖。
一腦袋漿糊的小男孩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便被士兵推搡著關進了一個營帳。
“爹爹,他是誰?”剛一坐下,小男孩便迫不及待地問。
張獻忠眯了眯眼睛,哼了一聲,想了好一會,才沉聲說道:“我觀此人,有可能是狗皇帝派來的哪個欽差,看洪娘們對他又跪又拜的,浙江商人,哼哼,騙子,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個騙子。”
但這個騙子卻假仁假義地派人送來了好吃好喝的,除了張獻忠怕有毒,其他人抓起白饅頭便吃起來。
直到看到漢子們都沒事,張獻忠才慢騰騰地拿起兩個饅頭,扔了一個給還在發呆的小義子,一個扔到了嘴裡。
幾天過去了,除了綁著沒有自由,一天三頓,都是好酒好菜伺候著,大漢們越吃越莫名其妙,不是聽說,這個洪娘們陰狠著嗎,即便降了也要殺的嗎,這娘們啥時改常了?
“不是他的意思,是那位公子。”小男孩很沉著地開了口。
“他想招降我們,爹爹,咱們怎麼辦?”
張獻忠掐著嗓子咳了咳,撫著胸口順了順那一大塊不往下走的饅頭,才抬起頭,很老道地說了句:“先詐降,靜觀其變。”
但等了幾天,始終也沒等到那個來勸降的人,好酒好菜倒是一如既往地供著。
大漢們百思不得其解,就連張獻忠皺著眉頭思索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到了第十天的時候,幾個士兵過來把他們拖了出去,押送著來到了一個地方,眼前繡著大明的旌旗迎風招展,士兵們鎧甲鮮明,嚴肅地持刀而立,遠處老百姓人山人海,人聲鼎沸。
小男孩掂著腳,望向高臺,太遠,模模糊糊的,他好像看到那個年輕的公子坐在正中間。
近一點的地方整齊地捆著四個人,小孩都認識,他曾經偷偷翻過那個大宅子,看到那個肥胖的大官懷裡抱著女人,腿上坐著女人,看著戲,吃著大席,而自己,因為拾了掉在地上的一塊肥肉,被這人放著大狼狗追出二裡地。
臺上年輕的公子聲音威嚴,小孩依稀聽到了貪官、期辱百姓、斬、抄沒家産、田地歸還、朕、向百姓致歉等幾個似懂非懂的詞語,但全場的百姓卻沸騰了。
他們是聽懂了吧。
小孩看著臺上的年輕公子站起來,在眾人簇擁下走遠了,自己又被士兵推搡著回到了那個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