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嶽騎馬回到城內,百姓們正在潑水救火,一個全身縞素的夫人,滿臉煙灰,正焦急地抱著一摞書錄往外跑,還頻頻回頭看向已經燒起來的書房,眼中萬般不捨。
顧嶽看了眼她懷裡的書,心下一動,他用劍用力拍了下馬屁股,白馬嘶鳴一聲,沖進了已經燒起來的書房。
顧嶽緊閉嘴巴,跳下馬,飛快地拎起牆邊的一個大樟木箱子,翻身上馬,沖了出來。
夫人呆呆地看著他,目光落到箱子上的時候,眼淚嘩地流了出來,撲了上來,像稀世珍寶似地,把箱子抱在了懷中。
《金石錄》,這位夫人,是剛剛失去丈夫趙明誠的一代才女,李清照。
看著這位自己萬分敬仰的大才女,顧嶽心裡五味雜陣,國無國,家無家,花自飄零水自流
人比黃花瘦。
顧嶽跳下馬,招呼老侍衛小丫頭,提了水桶,飛快地去河邊打了水,潑到火勢已成蔓延之勢的書房裡。
火撲滅了,書房也沒了,顧嶽從馬的搭鏈裡拿出一個錢袋,又向康履和芍藥要了些,遞到還在盯著書房發呆的李清照面前。
“夫人,人沒事就好,這點點錢,先應應急吧。”
李清照轉過頭來,朝他哭笑了一下,伸手把錢袋推了回來:“蒙公子相救,已是感激不盡,怎麼能再收其他,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大難過後,理當上門感謝。”
顧嶽嘴巴張了張,竟然不好意思說出趙構這個名字,城被人燒了,民被人欺了,自己卻在這裡,提著個水桶滅火。
“夫人保重!”顧嶽最終沒說出任何一個名字,說顧嶽有點期騙,說趙構又不好意思。
他用劍使勁拍著馬,在漫天濃煙中,沖出了城外。
到達韓世忠大營的時候,士兵們正一片歡騰。康履走上前去,高聲通報。
聽到皇上駕到的小兵們愣了愣,看了眼滿臉灰塵的公子,帶著萬分的疑惑,跑進了大帳。
一個中年漢子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個颯姿英爽的紅衣女子。來到馬前,雙雙跪倒。
“不知官家前來,未能前去護駕,韓世忠罪該萬死。”
顧嶽翻身下馬,扶起他,又輕聲對紅衣女子說:“夫人快快請起”,伸手虛扶了一下。
在向大帳走的時候,顧嶽不經意地問:“韓將軍,可曾遇到劉將軍?”
“平叔來了?沒見到呀,是不是在別處?”韓世忠有點驚訝。
這個劉光世,又跑了。
顧嶽笑笑,坐在了主位上,輕聲說道“也許吧!韓將軍,夫人,快快入座”
看到年輕的皇帝眉頭輕皺,韓世忠朝上拱了拱手,聲音哄亮,眼光炯炯有神。
“官家,此次黃天蕩圍困金賊48天,雖然最後小有損失,但料想一段時間也讓他們不敢南犯,明日,我便親自護送官家,返回臨安。”
“不急,韓將軍放心鎮守建康,朕自行回去就是。此次大戰,對英勇立攻的年輕將領,可在朕回去安頓好後,親自在大殿接見封賞他們。”顧嶽笑著說。
韓世忠忙起身謝恩,神色間很是激動。
站在營門外,韓世忠望著皇帝一行三騎消失在視線之外,才轉過頭,對夫人說:“經過此次大難,官家成熟多了。”
“何止成熟多了,簡直變了個人,上次宮變時,小臉嚇得慘白慘白的,哪有如今這個氣度。”梁紅玉輕輕笑道。
一傳令兵飛奔而至,翻身下馬,跪下,呈上軍報。
“好,好,青年才俊,大將之才呀,這個嶽飛,一定要讓官家親自面見,破格提拔。”韓世忠看著戰報,欣慰地哈哈大笑。
小將嶽飛,在牛頭山設伏,以兩千兵力,滅金兵數萬。
半個月後,顧嶽回到了臨安,沒追隨趙構逃走的文臣們正在修葺大殿,破舊中竟也增添了點簡潔的朝氣。
顧嶽翻了翻各部的奏摺,吐了一口氣,庫房的銀子,大多來自田稅和因戰爭臨時徵加的遼餉,處處捉襟見肘。
康履走了過來,輕聲道:“官家,範相引薦的秦相公來了。”
“請進來”顧嶽抬起頭,看向殿外。
一個青衣男子走了進來,面容清爍,眼睛細長,很是精明。他利落地跪下,對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禮。
顧嶽靜靜地坐在那,心安理得地受著這個大名人的跪拜,肆意打量了好幾圈,這個和嶽飛綁在一起揚名近千年的反面大boss,看起來倒像個嚴厲的教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