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議坐下,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放下,才開口道:“謝謝小叔叔。”
“謝我做什麼,江東多少女子愛慕於你,你又何苦至此。”陸績端起茶壺,替他斟滿。
陸議輕輕地靠在遊欄上,望著湖水,夢囈似說道:
“小叔叔,你只知道我自十歲起便像個大人似地,不茍言笑,天天為生計奔波,為族人謀利,活得很是壓抑。
其實,十歲前,我也沒有過童年。自記事起,父親便在外任職,母親纏綿病榻,我即要入學,還要照顧母親姐妹,家中的生計更是全部由我打理。
其實,在冒著大雨奔跑在街上的時候,我也想有人給我披上個蓑衣;在彷徨無助的時候,能有人在耳邊說‘伯言,別怕’。
他來了。
也許是在他把一枝槐花放在我懷裡,豪爽地以玉付藥資的時候;也許是在我們被困陣中陰冷絕望的時候,他堅定地說著別怕,伯言;也許是在他抱著金銀扔在我懷中,黑著臉說‘別做那些買賣了,要掉腦袋的知不知道’
也許是在無數次的調侃時,在小舟上看雲捲去疏時,在大槐樹下對劍時。
丟了心。”
陸績垂下眼睛,端起茶杯,一滴淚掉在茶水裡。
“議,我雖比你小五歲,可也聽過不少話本子,自古主上臣子的,哪次不是臣子身敗名裂,不說遠了,就本朝,韓嫣、鄧通、董賢、哪個的下場好了?”
“我相信他,莫名其妙地無條件信任他,他的眼睛,不會騙人。”陸議收回目光,看向陸績。
陸績端起茶杯,停在半空中,陸議也舉起,兩只杯子在空中輕輕一撞。
“祝你好運,議”
陸議入仕了,做了少主公孫權的幕僚。
但顧嶽卻畏手畏腳起來,在大殿議事時,幾乎不敢看過來,吩咐事時也比其他屬下顯得客氣疏離。
如此過了半月後,陸議單獨留了下來,走到愣愣看著他的主公面前,從袖筒裡掏出一個小布包,開啟,是四塊晶瑩剔透的糕點。
陸議拿起一塊,塞到他嘴裡,顧嶽含住糕點,也含住了他的手指。
令人心悸的電流,流淌著瘋狂的迷戀。
“為什麼要躲著我?”
“害怕。”
“怕什麼?我的主公?”
“怕你名揚天下前,流言毀了你”
陸議看著他,黑黑的眼珠裡波光瀲灩,他俯下身,封住了他的唇。
但以後的日子裡,顧嶽還是像做賊似地,沒人的時候拉個手都要東張西望。
陸議捂著肚子大笑:“主公,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顧嶽摸了摸挺拔的鼻子,悶聲道:“我慫,行了吧?”
“慫,什麼意思?”陸議莫名其妙。
“就是小心、膽不大、謙遜的意思。”顧嶽想了半天才挖出了幾個詞。
當槐樹坡的槐花又壓滿枝頭的時候,孫權親率大軍,要遠徵殺父仇人黃祖。
陸議要隨軍出征,被孫權勸阻了,留守郡府。
對一次無功有過的征伐,顧嶽在大軍出征的時候,心中便很是沮喪。他看了眼身邊那個威嚴正氣的中年將軍一眼,心裡更是堵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