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一切都應驗了,她真的獨自平靜地走了。
遵照小珍的意見,我為她舉行了簡單的喪禮。當我從殯儀館取回骨灰盒時,兒子一個勁地要媽媽,他不停地用英語喊著:
“我媽媽去哪裡了,我怎麼找不到她了?”
我指著那個小黑匣子,沉痛地說道:
“兒子,媽媽就在這裡面。一個活著的人,一旦死了,就會變成一把灰;如果揚到空氣中,那就只是一把微不足道的塵土了。所以,兒子,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珍惜生命的每一天。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什麼也不是了。”
是的,任何人死了,都只不過是一把灰塵。
死亡是什麼?死亡是一種神秘的氣息,它環繞在我們中間,只有與死神有緣的時候,才能感到它的存在,感到它的吹拂。
其實所有活著的人,都是與死神有緣的人,最終都將感受到那種拂動與召喚。當我們走過去,親吻它,於是我們死了,就進入了虛無縹緲的世界。
出殯的那天,天氣陰慘慘的,送葬的隊伍,是在斜風細雨中行進的。我們緩緩走進了無州高新區東邊的蟠龍山公墓。這支黑色的隊伍,每人都佩戴了一朵白玫瑰。
我與我的兒子走在隊伍最前面。這是送別小珍的最後一程,但是那道路顯得無限漫長。我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兒子卻只是瞪著那晶亮的大眼睛,仍然感到困惑不解。
我的腦海裡一直在浮現著這樣一些聲音,彷彿是來自天堂的,一首超度亡靈的安魂詩:
你去了,
天堂的鐘聲已經敲響。
你繞過了人世的悲苦和泥濘,
你從此了無憂傷,
沒有了痛苦。
那裡永遠彌漫著天堂的氣息,
你無所謂生,
也無所謂死。
你無瑕的心靈,
被聖光純淨地照耀。
沒有一粒塵埃,
沒有一絲悲傷。
有的只是你永恆的,
寧靜與微笑。
——在綿綿的秋雨中,一個悲劇故事結束了。
作為一種綿延的方式,我似乎與小珍默默地坐在春天裡。我當然知道這種幻想是多麼不合時宜。
十年前,在那個不是春光明媚,而是灰濛濛的四月,我們在望夫山下,也曾看見過一隊送葬的人群。我們聽到了哭聲,看到了那高高揚起的白色經幡。
我們在通向山道:
“我彷彿聽見了一種召喚,跟隨著送葬的隊伍走了。此刻我的心寧靜極了,也空蕩極了,使這個沉寂而灰暗的春天,有了一種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