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摘自蘇靈的劄記。
我從解剖室出去的時候,在校園裡碰巧遇到了周文宏。他跑過來問道:
“蘇靈,解剖課你怎麼沒去上啊?聽方茗說你病了,好些了嗎?”
“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好了。再休息一下就可以上課了。”
說完話,我頭也不回地上了宿舍樓。
我剛躺在床上,就聽見有人敲門,問是誰,那人也不回答。我只好下床開啟門一看,竟然是周文宏。
我隨即就伸手要關上門,一邊喊道:
“看門大嬸怎麼這麼不負責任?隨隨便便就讓你上來了?”
周文宏不禁哈哈大笑:
“我是學生會主席啊!我說要檢查宿舍衛生,哪個樓的宿管員,敢不讓我進啊?”
周文宏在門外使勁推,這人真是不屈不撓,臉皮太厚了,我終於還是推不過他,沒辦法,我只好放他進了屋。
周文宏很傷心的樣子,說道:
“蘇靈,別這樣狠心嘛!聽見你生病,我的心都不知道放哪兒了。”
我冷冷地說道:
“周文宏,你就別再瞎操心了!以後我的事與你無關,生死也與你無關。咱們既然不可能,你還這麼堅持不懈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徒勞無功的嗎?”
周文宏竟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說道:
“我不管。不許你說生呀死呀的。我愛你是我的事,你愛不愛我是你的事,各不相幹。以後請你別再說那種絕命的話!”
我趕緊扭頭縮身,躲開了周文宏的手,大聲說道:
“周文宏!你能不能有點自尊?請你尊重我的想法!我想忘了過去與你的一切。我希望你能成全我!”
“為什麼要忘記?我做不到,一想起那次吻你的銷魂的時刻,我就心醉神迷!你再想想,上一次我們在舞會上,跳了一晚上舞,多麼和諧,多麼美好呀!這些日子,我就是靠那種回憶度過的。蘇靈,別再欺騙自己了,其實你是愛我的!”
我感到對這個人的痴情,已經無能為力了。我轉頭看窗戶外面,放學了,同學們紛紛從教室裡出來,如蟻群一般湧向各個餐廳。
沒想到,這個時候,周文宏居然有閑情逸緻,哼起了一首歌:
“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夢醒時見你。可是我啊,林深時霧起,海藍時浪湧,夢醒時夜續。不見鹿,不見鯨,也不見你……”
這悠揚的歌聲,居然讓我的心情也憂傷起來。突然,毫無預兆地,周文宏從背後摟住了我的腰!我顫慄了一下,我想擺脫他的擁抱,卻又是那樣綿軟無力。
周文宏的氣息從背後吹向了我,一種迷霧朦朦的感覺。我甚至感到了一種沉醉,就是那種從高處向下墜落的快意。
我想起很長時間以來,我産生了一種怪異的渴望。當我走到高樓上,從視窗往下看時,我就常常産生一種強烈的慾望,我的整個身心全都顫慄起來了。我想跳下去,想看看結果會如何。我很想看到地上摔得粉碎的屍骨,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而那具香消玉殞的屍體,竟然就是我!就與我後來在解剖室裡看到的,被肢解的屍體一模一樣!有許多人將圍攏過來看,啊!這不是蘇靈嗎?
是的,就是我!我的幻想裡,便被那種墜落的快感佔領了。有好多次,我在窗前徘徊,感受著死神的召喚。
如今,當周文宏從身後擁抱著我的時候,那種從上自下的墜落感,突然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矛盾重重地想著,是跳下去粉身碎骨呢?還是拒絕那種快意呢?
這種對墜落與毀滅的渴望,使我想起了方茗的日漸墮落。方茗這段時間,常常夜不歸宿,她與那位王老闆打得火熱,兩個人雙宿雙飛,已經成為瞭如膠似漆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