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野剛準備用鑰匙開門,門驀地開了,一個高大人影隱沒在黑暗中。正是父親。他剛準備習慣性叫一聲爸,忽然發現這個稱呼再也叫不出口了,或許一輩子都叫不出口了。
“哦,你終於回來了!”
兒子眼睛裡滾著淚水,幸好父親奇跡般沒開燈:“媽怎麼樣!”
“吃了藥,剛睡著。”
兒子不想跟父親面對面,就進入屋子去。
父親感到自己眼裡汪著一泓淚水,是悲痛和羞愧導致的。他關了門,靠在門後,抹去淚水,考慮好了一會兒怎麼跟兒子談:不涉及彼此的秘密,純粹談他留學的事。
母親在床上睡著了,額上覆著一塊毛巾,茶幾上有藥有水。薩野看著她,想著自己幹下的不可饒恕的罪行,想著父親即將面臨的審判。他用手捂著嘴,盡量不哭出聲。他擔心父親要進來,用眼睛餘光留神門外情況。父親沒進來,他找到合理解釋了:父親自以為他的事沒人知道,肯定抓住自己好些日子沒回家來,要狠狠罵自己一頓,可他為了避免在母親跟前發作,所以要等自己出去再行訓斥。父親訓斥自己,他並不害怕,他害怕的是自己會反過去揭露父親,以顛倒過來的位置訓斥他。
他告誡自己千萬不能那麼沖動,為了獲得力量,他給姚媛發簡訊:“他在家,肯定要訓斥我!”
她立刻回複:“千萬控制住情緒,不能功虧一簣!我沒走,在外面看著你哪!”
他獲得了力量,敢於直面父親訓斥這個殘酷現實了。他決定盡快出去,面臨訓斥也罷,遭受責怪也罷。
出乎意料的是,父親不在客廳,而廚房則亮著燈,濃烈的白酒味相當刺鼻。他不僅不迴避,反而快步走去,站在廚房門口。
父親喝了口酒說:“進來吧!”
兒子進去坐在他對面,垂著頭。
“你媽醒來了?”
“沒有。”
“醒來過,叫你,想你,說你很久沒回家了,不知忙些什麼。她擔心你,叫我讓你回來。你不接我的電話,不知為什麼。”
“不為什麼!”
“我知道為什麼,或許。”父親抬頭看了一眼兒子,“不說了吧,來不及說了!”
兒子充滿敵意:“那說什麼!”
“說說你的前途。”
“哦前途!我難道還有人人看重的前途嗎!”
父親哭泣道:“出國留學吧薩野,不然你將……”
“不然我將怎麼樣?”
“死路一條!”
兒子震驚了,明白父親什麼都知道了,要不然是不會平白無故判斷自己死路一條的。他判斷許立金一夥在刺殺現場拍過錄影了,一定將錄影給父親看過了,為的是要挾他替他們做事,不然父親是不會如此知曉自己是殺掉王老頭兇手的。他馬上想對策,盡量保持沉默,決定起碼不透露自己肩負的光榮任務。
“辭職吧!”父親幾乎哀求兒子說,“馬上留學去,要不然你媽可怎麼辦啊!”
“哪來那麼多的錢?”
“我有錢。”
“再說吧。”兒子很難過:父親微薄的工作居然供得起自己出國留學!
“要去馬上去,不然來不及了!”
兒子決定先離開,不然會馬上會爆發出來的:“我走了,還有事!”
“別走!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會有什麼別的事!我不能失去你,你媽更不能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