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心作為意念總是容易的,一旦要化為行動,則不那麼容易。
後來幾天,薩期祥覺得天天上班,以報紙和茶杯為伴總要比冒風險殺人好,況且王廠就算有李副書記的庇護,總不能到了六十還佔著茅坑不拉屎吧,而屆時自己才五十,只要自己的問題在與別人的能力的對比中顯得不那麼嚴重,當第一把手還是有機會的。
他對自己說:“幸好還年輕,等得及!”
王廠卻不滿意他在打假上頭的無所作為,親自出馬,瞭解到近郊某村挖於文革期間的防空洞正在生産假冒的觀海牌,決定採取“大掃蕩”。
他召集參戰人員開會,在空洞無物的長篇大論後說:“事不宜遲,馬上行動!”
薩期祥心裡在冷笑:“到底是老朽啊!這裡要是有造假分子的內線,早在桌下發出‘情況不好’的簡訊了。換了我,佯裝將打假隊拉到海邊,美其名曰臨時集訓,途中忽然拐個彎,直撲假冒窩點!”
轟隆隆趕去的人撲了個空,假冒窩點的機械、煙草和包裝材料一概不見了,就連煙草味也給堆得滿滿的病豬死豬的氣味沖掉了。求勝心切的王廠懷疑有人通風報信,氣急敗壞地發誓一旦查明,必定嚴懲。
薩期祥得知行動失敗的訊息,哈哈大笑了。
他情緒不錯,等著下班後再去看小如。
四點多一點,他拿到一疊報刊雜志。他還簽了一個名,拿到一份包裹。他用剪刀拆開包裹,發現裡頭是隻小盒子,裝的是進口餅幹。是“那個人”寄來的,地址還是新疆喀什。
“媽的,又玩這種把戲了!”
他聞到撲鼻而來的香味,忽然覺得肚子餓了。他拆開包裝,詫異地看見二十來塊餅幹上都有字,少則兩個,多則四個,是用奶油寫上的:“暴卒”,“搶劫致死”,“車禍”,“毒殺”,“酒精中毒”,等等。
他嚇得喃喃自語:“這是要我選擇王廠的死發啊!”
他是官場老手,將餅幹一塊塊吃了,心想沒必要殺王廠,要不了多少日子,他的無能準讓他提前丟了烏紗帽,就連李副書記都保不了他了。
忽然,電話響了,“那個人”問他:“點心收到了?”
“啥點心?”
“您明明在吃嘛。”
他知道對方就躲在附近的高樓上,用望遠鏡監視著自己,就掃視窗外高低錯落的樓房,惱羞成怒地說:“你怎麼敢監視我!”
“估計您餓了,送點吃的而已。您敢吃,起碼說明您是充分信任我的。謝謝!”
“想幹嗎!”
“要是您曉得他的嗜好,希望他在某一種嗜好中睡得好,那就更保險了。”
“我報警了!”
對方似乎給嚇著了,說了聲“抱歉”,留下一個手機號就掛了電話。
盡管如此,他卻輕松不起來了:王廠行動失利的喜訊變成失了效的興奮劑,不再讓他興奮了。他昏沉沉地挨時間,一到下班時間,就起身夾著手袋走了。
他不讓送,走去商店,給小如買了條真絲圍巾,然後叫車去她的店裡了。他年輕時當過公安,反偵察能力很強,絕對肯定沒人鉚在後頭。
他在小如的閨房裡待著。小如上來過一次,忙裡偷閑給了他一次,而後下去照顧生意了。
過了七點,員工下班,店鋪關門,小如再度上來給他。
他不能過夜,八點整離開了。離開時見沒人尾隨,這才放心地回到家裡。
這些年跟小如交往,他真正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跟她的桃色秘密,即便是對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有的話),他都沒透露過。他要求小如同樣將這層關系設定成最高機密。
後來幾天,“那個人”一直沒有再給他打電話,好像真給嚇著了。
然而這天下午三點,“那個人”又來電話了:“不好了,你跟小如交往的事給王廠的親信發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