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他的精神狀態讓特地早回家照顧他的太太都感到驚訝了,而他則說疾病只是逆境的一個組成部分,既然意志上去了,疾病就下來了。
平時工作繁忙不堪的太太好好地給他做了一頓飯,讓他吃得清淡點,吃的時候好言好語規勸他馬上戒酒。
“我相信你的意志力!”太太說。
他說:“我也相信。”
他早早睡了,睡在太太身邊都處在劇烈的矛盾沖突中:“五十都不到,又很能幹,理應取代渾渾噩噩的王廠。不過,好像不該老想著仕途:就算當上第一把手,又能怎麼樣,上面還不是有其他人壓著你,又不能一一都取代!”
李吟風醒來了,見他睜著眼睛,問:“想什麼呢?”
“兒子的事。”
“是啊,他的事你應該多多關心。”
然而這事暫時無法深入地聊一聊了,因為太太工作的電力局打來電話了,通知她本市剛發生大面積停電事故,得趕緊修複,否則明天觀海要全面癱瘓了。太太按了幾個開關,發現自己家裡也沒有電了,於是摸黑穿上衣服,對丈夫說了好幾聲抱歉。
“去吧。”丈夫巴不得她去加班,“路上千萬當心。”
十分鐘後,太太給單位的車子接走了。
他則下了床,呆在窗後面穿衣裳,看見路上往來的車燈交織成戰爭之夜為高射炮瞄準敵機而開動的探照燈光,蔚為大觀得很。
他一邊穿一邊用手機撥打一個儲存在腦海中的電話號碼。
“薩哥嗎!”一位年輕的女孩興奮地說,“一停電,我就知道你要打來電話了!”
“我忽然想起來你特別怕黑呢。”
“我點上蠟燭燈了,有點浪漫,也有點孤寂。你來,對嗎?”
“就到。”
“那我得開香檳慶祝了!”
既然發生了大面積停電事故,太太不等到明天早上,是不會回家來的。
於是薩期祥走出家門,在大街上散了十來分鐘步。
走的時候,他老有一種哭的慾望,寧可將這種感覺歸之於路上的車燈太強烈,讓眼睛受不了。他記得自己好久沒哭過了。他希望到了小如身邊,最好能痛快淋漓地哭一哭。
他停下,看了看四周的情況,忽然叫了一輛計程車。
小如點上了蠟燭,也開了香檳。她將卷簾門捲到一半,而裡側的鋁合金門卻還關著。
她等的男人至少是恩人。是不是愛人,她不想界定。
她二十五歲了,曾做過整整七年的坐臺小姐。
她二十三歲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老了,而前途則相當渺茫。就在這個要緊關頭,她遇見了薩期祥,一個厚重少文的成熟男子。她原以為他是逢場作戲來的,哪想到他僅僅隔了一天就又來了,專門點她出臺,向她建議道:“別淨吃青春飯了,跟我去觀海開煙酒鋪吧。你一個月掙的要比現在多得多,還能贏回尊嚴。”她回答說:“我知道幹這個不是長久之計。可資金怎麼解決?”他則說:“你自己出點,我勻點給你,滾動發展好嗎?關鍵是,我給你供的貨不要錢。”她見多識廣,立刻判斷他是實權人物,於是就答應了。一個星期後,她到了觀海;三個星期後,她開辦起了這家位於鬧市的高檔煙酒店,每月淨掙十到二十萬,而這並不奇怪:觀海的官場、商界大刮送禮風?,送禮的人從她這裡高價買進,收禮的人又從她這裡低價賣出,她兩頭都賺了大錢。
薩期祥提前下車,走了走,確定沒人跟蹤,忽然拐入一條深深的衚衕,從後門進入燕小如開的“九五煙酒商店”。
小如見他在停電的深夜也不從正門進入,埋怨地說:“我以為你會走前門呢。”
“白天我是從那裡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