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太太們確實還沒有散去,在水晶俱閑話。老的五十來歲,少的二十幾歲,是一群香噴噴亮、閃閃的鳥兒,一刻都停不下來,所以任何話題都不肯輕易放過。
然而從吃了晚飯到現在,話題已少而又少,情緒已低而又低,回去吧,男人大都出差了,就算還在本市,深夜仍有“生意”要談,仍有“客戶”要見。
所以,舒逸文的出現引起了轟動。
一名年紀最大的太太起身擁抱他,問他今天怎麼來了。
“看你們來了。”舒逸文剛坐下,手上就有啤酒了。
太太們透過姚嬈的追悼會,看出“小舒老師”跟姚嬈的關系來了,而且追悼會上的小舒老師簡直讓她們震驚了。
現在,她們看著他,發覺他的神情是那麼的悲痛,好像要從這麼多的太太中尋找出已不複存在的姚嬈。
“小舒老師別難過了,她不會來了!”年紀最大的太太曾是最最貧窮的一個妻子,如今有了錢,某些淳樸的本質還沒有丟失,“她不在了,你得面對現實啊!”
最有姿色、也最年輕的顧太太說:“我們都很羨慕她哦!”
另有一個太太說:“嬈嬈有福氣,轟轟烈烈地愛一把就死了;不像我們,活著沒意思,比死都不如!”
闊太太們是怎麼說的,舒逸文又是怎麼說的,姚媛都聽見了,而她卻在酒吧外頭。確切說,她坐在大堂裡。她的手機開著,連線著同樣開著機的舒逸文的手機。這麼一來,她就能抓住有價值的話語,尋找到突破點了。
她聽見舒逸文說:“我知道她再也不會來了,可我覺得只要我來這裡,就能感到她還活著,就能看到她還在你們中間。都是她不好,不肯跟焦和平離婚!我向她求過婚,她要是答應的話,就不會出車禍了,因為她那天晚上沒必要跑海邊公路了!”
太太們都哭了,而年紀最大的說:“是啊,焦和平有什麼捨不得的!她跟我說,老公光把她當菩薩供,很虛偽!”
“只給錢,不給愛!”另一個說,幾乎是在煽動其他太太造各自老公的反。
監聽著的姚媛淚流滿面了,因為她這才知道姐姐活著的時候,至少在丈夫焦和平身邊是一個死女人。
舒逸文說:“我想知道她有沒有動過離婚念頭,有沒有對你們說起過!”
“她不在了,就算有過離婚念頭,你又能怎樣?”
“如果她考慮過離婚,我從此就可以將她當太太懷唸了;如果沒有,那她死了都是焦和平的人!幫幫我,知道就告訴我!”
可憐的太太們沒有老公疼愛,已夠可憐了,現在看見舒逸文如此動情,從心底裡羨慕姚嬈:她死了都有這麼出色的男孩在愛她。不過,她們確實都沒有聽說過姚嬈提過要跟丈夫離婚,就如實說了出來。
“再想想!”
“的確不記得她說起過,”年紀最大的說,“她跟你好瞞著我們,跟老公離婚的打算怎麼會對我們說呢?”
“那就沒辦法了!”舒逸文站起來,淚眼模糊說,“多謝了!”
年紀最大的說:“你索性重新教我們彈琴吧,跟我們在一塊,你會好受點的!”
“不了,不可能了!”舒逸文走了,“我整天想她,教不了你們了!”
姚媛看見舒逸文出來了,便站起,想先去外頭等他,卻忽然發現他對自己做了個“且慢”的手勢。她知道有情況,就重新坐下來。稍後,她看見追悼會上見過一面的顧太太也出走出酒吧,追著舒逸文,叫了聲“小舒老師,我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