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參戰人員都配備了武器,孟學武發出戰鬥動員,而後強調說:“一是盡量等毒品抵達,就近捕捉疑犯,避免開槍造成大量就餐群眾無辜傷亡;二是派一些輔助人員呆在食府內外,察看是否有異常情況發生,如果有,提前警示。還有:不到萬不得已,一律不準互通手機!靠簡訊聯系,外來電話一律不接。現在請交換自己人的手機號,不得有遺漏!要是來電話或簡訊,是自家人還是外來人,就一目瞭然了。”
所有刑警都交換了手機號碼,一一儲存起來。要知道,其中不少人一般不參加大行動,平時私人手機也不儲存其他同志的手機號。
然而薩野又感到被領導看不起了,因為他給安排在最最不重要的位置。
後來的意外證明,他的這個位置其實非常非常重要,正因為給他忽視了,所以導致整個行動失敗了。
確切說,他給安置在世家候客區,這裡進出的人最多,從表面上看,意外發生的可能性要小得多。整個大隊就他一個人在這裡,距他最近的同志兩個在樓下就餐區,三個在外面停車場。
他的秋裝既寬又長,等於短大衣,足以蓋住他腰際別著的五四式手槍。他別著這把手槍一個鐘頭了,仍覺得它將源源不斷的寒冷傳到自己熱騰騰的身上,並迅速擴張著寒冷地盤。手槍早就被他的身體焐熱了,而且他似乎不應該害怕槍,因為他從少年時代起,就曾與槍打交道,而槍還是他認得姚媛的媒介。
熱是一種輕飄飄,而冷是一種沉甸甸,因為不冷而冷的手槍,他覺得自己是沉甸甸的,而他人是則輕飄飄的。他看了看其他同志,見他們只要在餐館裡面的,就都在吃東西,男的還給配置了女的,臉上熱融融,一點不見大戰來臨的緊張感。他自己則獨自坐著,大茶桌上放著一杯早已變冷的熱茶。
他一點不知道,毒犯具有極強的反偵察能力,在食府內外佈置若幹名散兵遊勇,一有風吹草動就不讓貨色進入。
他更是不知道,他所處的位置也給安排了一個。這是一個女的,二十一歲光景,頻繁看手錶,嘴裡咒罵著什麼,像是在怪男朋友沒準時到來,讓她白等了這麼久。
他注意到她了,卻沒有引起重視。不怪他沒有經驗,就是領導親自守在這裡,聽見看見她的言行舉止,恐怕也不會多加註意的,或許還會同情她呢:模樣不美,難怪約她的男人至今不來。
在這麼一個展示各種容貌、表情和打扮的候客區,薩野忽然聽見手機在響,想了想,就悄悄拿出來看了。他驚喜地發現顯示的是姚媛的號碼。他當然沒有忘記領導的叮囑,想接而不敢接;然而他就是覺得自己不該給安排在這麼一個頂頂不重要的位置,出於怨怒,決定接聽。
“沒想到是你打來了。可我有重要事情要做,在外頭。”他等於將這句話說給對面的女孩聽了。
“不論你在哪個路口指揮交通,我都趕過來!”
“我……我在飯店!”他輕輕說,“對了,你不是要去澳洲嗎?”
“暫時不去了。——你幹的到底是交警還是刑警?”
他決定告訴她,站起說:“我去外面答複你!”
那個女孩當然跟了出去,嬌小的身體巧妙地躲在門外站著的男人後頭。
“我確實是刑警,正在執行任務!”薩野很得意,自以為說得很輕。
“很好!謝謝你說了真話!我想見你,越快越好。”
“改日吧。不過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那天釘梢我為什麼事,我現在找你就為什麼事。你清楚你將我看成什麼人了。”
“找時間專門聊,現在實在不方便!”他懷疑她也在調查車禍案,想借他的一把力。
“那好吧!回頭見!”
等薩野回到老地方,發現對面的女孩早不見了。他以為她終於等到了男朋友,已與他攜手進去就餐了呢。他繼續注意四周的情況,不時用簡訊回複其他同志的詢問:“我這裡沒有情況。”“顧客大多數人進來就脫下外套,搭在手上。”
不是沒有情況,而是有大情況。
無意中發現薩野是便衣的女孩原來是趙壯某個手下的女朋友,及時打電話將情況告訴了男朋友。於是趙壯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馬上又將危險告訴上家張弓。張弓大吃一驚,隨即鎮靜自若了,說幸好發現得及時,現在唯一要做的是通知各自的人馬千萬別帶貨進來,警方沒了人贓俱貨的勝算,就不會貿然採取行動。為了迷惑警方,他們繼續在包房裡大吃特吃。
辛苦了九個月的警方等待著毒品和毒資雙雙進入的關鍵時刻:只要有新來的人帶著可疑的箱包,就可以收網了。然而他們沒能等到這一關鍵時刻,直到裡面的張弓、趙壯等人出來都沒有等到!
張弓、趙壯出來之前聯絡好了各自的手下,叫他們在市區各個熱鬧地點備下了大小車輛。他們彼此告別了,經過幾番疾行與換乘,很快就擺脫了警方的追蹤,而且再也不回原來的住處了。
就這樣,擅自接聽姚媛電話的薩野不僅導致行動慘敗了,而且造成毒犯失蹤了!
煮熟的鴨子飛了,局領導狠狠批評了孟學武等人,說他們簡直是在縱容毒犯,也是在犯罪。
孟學武、江河返回大隊,召開會議,檢查行動方案和實施細節,並未發現有任何疏漏之處,不禁懷疑內部出了問題。
“我發現小薩接了個電話。”跟某個男同志在就餐區吃東西的小蔡說,“他還出去過一趟,身後跟著個女孩。後來他進來了,女孩倒不見了!”
“薩野,電話是誰打來的,你非接不可的理由又是什麼!”孟學武嚴厲地問。
“是……是我母親打來的,”薩野心慌意亂說,“告訴我父親病了,要我馬上回家!”
“你就說沒空,正在執行任務是不是!”
“是。”
“問題準出在你的這個電話上!”孟學武痛苦地說,“我三令五申不準接電話,還督促你好好爭氣,你為什麼還會犯低階錯誤!”
“你聽見不準接外來電話的命令沒有!”江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