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痛苦地說:“我的錢財數目越來越大,我的孩子的命反倒越來越……是的,還沒完:只要我還有錢,山子就永遠是他們的搖錢樹!”
“得跟歹徒鬥一鬥!”
“大哥年輕時也算是條漢子了,不然豈能白手起家?可是今非昔比了,大哥老了,只想保住山子的命!山子得活著繼承家業,延續香火!或許有個躲避災難的好辦法:馬上退出這邊的生意,去國外,守著兒子和太太,守著一大堆發黴的錢!”
“這麼做,大哥等於向邪惡勢力低頭了!”
“對了,我悄悄租下了一個海島,離這裡不遠,可以送孩子和太太去那裡!”
許立金搖頭:“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你不可能不去探望,如果歹徒跟著你,不就找到他們了?更重要的是,你這麼做,山子長大會跟你學,面對困難,也處處退讓!”
“你是我,又能怎麼辦!”
“一勞永逸地解決掉!”許立金說,“出錢!找人!不然永無寧日!”
韓天海目瞪口呆了,稍後,心動問:“成嗎!”
“絕對成!至少比隱退避難的念頭強過千百倍!”
韓天海抓起茶杯,猶如緊握鼓槌,在桌面上擊出鼕鼕的聲音來:“我怎麼就沒想到!”
許立金以退為進說:“我這麼說,主要是讓大哥開闊眼界,改換思路。”
“對了,老弟有一次說道上的人都請你補課!”
“是。”
“能替大哥……物色嗎!”韓天海充滿期待問。
“不敢保證,不妨一試。”
“有這麼一句話足夠了!”韓天海站起,緊緊握住許立金的手,“拜託了!我將話撂給你:假如你託的人肯替我一勞永逸地解除痛苦,本人樂意支付五百萬,相當于山子三次給綁老子支付的全部贖金!”
許立金沿著整治一新、通往大海的無名河散步回家。他的皮包裡剛裝入一隻信封,封著兩萬塊,是韓天海硬要他收下的。
他的補課費不算少,“活動”的提成則更多,卻仍死守一方淨土似的祖宅,不屑求田問舍。他的家位於老街,邊上就是前一個世紀末法國傳教士若望神父蓋建的天主堂,推開窗就能望見尖頂。它風吹雨打一個多世紀,猶如一位蒼老的長者,嚴肅有餘,親切不足。
到了家門口,他略一思索,忽然決定叫車去世家。
世家人頭攢動,人聲鼎沸,他推知宮殿這會子必定忙著,所以輕車熟路去他的包間,坐等他清閑下來。平時來世家,他總這麼做。
身為總廚師,宮殿的地位舉足輕重,偶爾發脾氣,不啻暴風驟雪,連董事長和幾位股東都要退避三舍。他有歸自己支配的包房,留著招待朋友;他就是不用,世家的客人如果來得多,包房不夠用,董事長都得鄭重其事與他商量,肯借最好,萬一不肯,也無可奈何。
他的包間簡直是西洋宮殿,路易十四時期的傢俱餐具一應俱全;還有個大酒櫃,儲存形形色色的洋酒,枝形水晶吊燈一打光,一瓶瓶泛出珠寶的色澤來。
許立金剛坐在優質牛皮沙發上,一個年輕秀氣的小姐就笑盈盈來到了,稱他為許老師,給他沏茶,怪他好些日子沒來了,問他想吃點什麼。
“等宮殿到了要他下廚吧。”
女孩頓時吐了吐舌頭:“哇,老闆都不敢這麼說呢!誰叫許老師有絕活,幫他侄女考上清華呢!”
結果她去通知宮殿許老師來了。宮殿立刻中斷做菜趕來了,肥胖的手臂一摟住他,頓時叫他消失了大半:“啊,尊敬的許老師來了!快一個月不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