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君笑多疑,而是就那麼出現的馮修皓確實叫人摸不清頭腦。
馮修皓再又倒了一杯,依舊是一口悶了。
沈君笑見此道:“世子再這樣喝下去,次日怕是要耽擱了差事。竟然知道我沈家的酒厲害,就別這樣喝了,也是在糟踐我家的酒。”
馮修皓聽著嗤笑一聲,猛然抬頭看他。
同樣都是有著雙鳳眸的男子相視,一方疑惑探究,一方敵意濃重,最後馮修皓眼裡的敵意又化作自嘲,哼笑著道:“沈君笑,你此時很得意吧。”
少年被他說得一怔。
“我得意從何而來?”
馮修皓松開酒杯,整個人靠到椅背上,視線轉而看像頭頂的樑柱:“看到我如此狼狽的樣子,你能不得意?”
“世子這麼一說,倒是覺得有些得意了。”沈君笑默了會,頗認同。
這個出身尊貴的青年,一身狼狽到他宅子裡討酒喝,是失意的樣子,確實叫他心情舒爽。
馮修皓當即又笑一聲,閉上了眼。腦海裡是方才在周家發生的一切,心中又是絞痛難忍,但是這他的選擇,再疼再不捨,他也不悔。
青年說著說著話,就沉默了下去,彷彿是思索什麼,又彷彿是閉上眼睡著了。
沈君笑便也自己拍開了一壇酒,他可沒有心胸寬廣到和情敵共飲一壇。
清脆的聲音響起,旋即便是又一股酒香味在室內蔓延。
他自斟自飲,一點也不因為多了個怪客而拘束。
就當他飲到第三口的時候,馮修皓睜開了眼,眸中清亮無比,淡淡開口:“沈君笑,你真是要得意了,我不能娶窈窈了,你歡喜不歡喜?”
沈君笑手中動作一頓,因為是猛然收住的動作,酒水都晃蕩著撒到他手指上。
——什麼意思?
沈君笑第一反應是馮修皓果然猜到自己的心思,在試探自己。可第二反應又不是了。
馮修皓再如何,也不會拿自己的親事來開玩笑試探。
他們應該都是一類人,絕對不會拿自己喜歡的人來做任務算計。
“怎麼,高興得都不知如何言語了?”馮修皓緩緩坐直,視線如鷹般銳利落在少年面容上,“這也算如你的意了吧,但你也未必就能願想成真!”
馮修皓的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直接指出了沈君笑對琇瑩的心思。盡管兩人接觸不多,但男人的直覺也是十分犀利的,何況面前這個少年還曾挑釁過。
這回輪到沈君笑沉默了。
為對方戳穿心思的沉默,為突然的變動沉默。
馮修皓來這裡,就是為了告訴自己他退出了,然後再往自己心頭紮上一刀?
馮修皓對這沉默又是一聲嗤笑,繼續倒了酒,一飲而盡:“沈君笑,別裝什麼正人君子了,你的心思,你自己不恥嗎?對一個從小看大的小輩有了覬覦之心,你就不怕連累窈窈被人評頭論足嗎?!”
“所以,世子來這裡是為了告訴沈某人,你不娶窈窈,但我也無望是嗎?”沈君笑終於說話了。
他手指屈著輕輕敲了敲桌面,神色似笑非笑。
“世子是因為熙珍公主和楚家的事退讓了?”
“——放屁!”馮修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怒了,是從所未有的失態,“本世子不是退讓,是為窈窈考慮!是我另一種相護的辦法!”
“世子說得如此大義,那又何必再來挖苦我沈某人。”沈君笑亦嗤笑一聲,“世子得不到的,難道就得我沈某人也退讓?我自也知恥,可我知道,你馮世子退出後這世間除卻我,再無人能像我一樣待她好。”
“窈窈性子隨遇而安,外強內柔,比任何人都敏感脆弱。一件小事,她可能就會自己躲被窩裡掉眼淚,在別人面前頂多是皺個眉。她如今是侯府嫡女,以後真正想與她白發齊眉的會有幾個?恐怕都是看著他們周家與你們馮家的權勢去的。”
“沈某人不才,如今還只是小小六品,可我能用以後的仕途換她一人。即便沈某人不為官,亦能叫她一世無憂,不必為任何的事情操心。馮世子,你的大義叫人敬佩,但我不是你,我勢必會要娶到她!”
“不擇手段。”
沈君笑的大方承認,叫馮修皓神色幾變,一句不擇手段,直接又讓他摔了杯子。
白瓷酒杯落地,碎裂之聲中,馮修皓的身影便沖向了沈君笑,抬頭就是朝他面門揮拳頭。心裡更是罵了句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