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暫先忍忍,起碼現在不能去侯府!
今日溫度驟然就冷了幾分,天亦陰沉沉的,在沈君笑要上馬車到衙門的時候,居然落下了雨來。
細細的雨水如絲,滴在少年清冷的面容上。沈君笑抬頭看了眼烏雲遮蔽的天空,一言不發,鑽入馬車,讓直接去戶部衙門。
今天開始,他要到劉蘊跟前參商議重農抑商一事的細節與章程,暫時借調到戶部去了。
坐在馬車內,他身形時不時隨著顛簸微微搖晃,對於達成目的的算計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心中全在關切著琇瑩。在想小丫頭退沒退燒,有沒有好好吃藥,她最怕苦了。
馬車經過一條小街,街上有店家正招攬客人,叫賣著豆漿包子,他猛然讓停車。
車夫與四寶都疑惑回頭,就見一身青色官袍的少年下了車來,走到一家才剛揭開一格門板的店鋪前。
那是一家賣果脯的鋪子,就在賣豆漿的小店邊上。沈君笑長年由此過,自然無比熟悉這片的商戶都有哪些。
四寶見他進了鋪子,嚇得那個小夥計在發抖,忙也跟著下車前去。只見沈君笑冷著臉讓小夥計包了數種吃食,皆是甜膩人的。
四寶機靈的結帳,才一出門,那幾個油紙包就被塞到懷裡。他抬頭,聽見少年沉聲吩咐:“暗中送到侯府去。”
四寶怔了怔,忙噯地應聲,這才要抱著東西離開,卻又被一下揪住了衣領。險些揪得他一口氣沒上來。
“三、三爺還有什麼吩咐?”小廝苦著臉,不知道自家爺怎麼了。這手勁真能把人勒死的。
沈君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聲音卻十分輕柔:“讓芷兒可以在適當的時候提起,這東西是我送去的。”
四寶又一怔,茫茫然再應下,轉身往家裡去。準備一會變裝一下,將事情辦好。
沈君笑這才再上了馬車,任馬車一跟長驅,閉上眼終於能靜下心神來去想朝事。
昨兒見到瑞王是個意外,但也算是達成他的目的了。他知道瑞王會繼承大統,前世他也是在瑞王的提拔下進了內閣,他那份重農抑商的手稿本就是故意留在那,叫瑞王看到的。不然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
只是兩人會在侯府真正相見一回,是他意料之外的。
他知道新君是誰,向著靠攏無可厚非的,而且他也要藉著瑞王在登基前,查清自己前世究竟是在哪裡埋下禍根。
不然,前世的牢獄之難怕也是要逃不掉的。
他怎麼會再允許自己重蹈覆轍,這一世,他心中掛念的人觸手可及。害他的人是妖是魔,他都要鬥到底!
今日沒有早朝,劉蘊早早就到了戶部,沈君笑到的時候正好見到李慶昭居然也從戶部衙門出來。
天這會還是下著細雨。
李慶昭穿亦是一身青袍,眉宇間帶著幾絲喜色,唇角帶笑,俊逸非凡。是與沈君笑相反的溫潤俊美。
兩人相遇,沈君笑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直接越過去。他身量要比李慶昭高出小半頭,實在是文官罕見的海拔了,即便沒有動作,配著他那張清冷的臉,也總是叫人有壓力的。
李慶昭身子有一瞬的僵直,腳步停下,少年已被劉蘊派來等候人引了進去,只留給一個清冷如孤松般傲然的背影。
——沈君笑。李慶昭望著他的背影,眼底閃過厲色,前世被折磨至死的那種痛苦彷彿又在骨縫中傳出,叫他臉上血色都褪去幾分。
他就那麼目有獰色立在門口,直至看不見對方的身影才轉身打傘離開。
沈君笑倒是仍是前世一樣,處處叫人另人相看,重農抑商一事居然還提前了!李慶昭經歷過前世,哪裡不知道這是沈君笑往後步步高昇的初始。
他其實也早將這策默寫了出來,可是前世的記憶有些模糊,中間空了許多關鍵,他遲遲沒上呈給劉蘊。
不想,這遲一步,就叫沈君笑又搶了先!
讓他有種命運非人力能抵擋的挫敗。
明明他也知道的,明明他也能抓住機會的,卻就此又失之交臂!
李慶昭心中焉能不恨,恨得都想要當場就撕碎了沈君笑,以報心中怨懟。
李慶昭心緒極不平的慢慢往翰林院去,不想在夾道上遇到幾名穿著武官服制的官員。緋紅的官袍示意著對方等階比自己高,他忙低頭退到一邊讓路,餘光掃到是剛榮升為大都督的馮氏與周振,還有兵部侍郎。幾個小吏打著傘,在他們身後亦步亦趨。
他收回視線,突然想起昨兒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母親說了句,那日出手解救的人就是武安侯嫡女不假。而那女孩兒乳名很好聽。
是叫什麼來著?
昨夜他被同僚拉去聽曲兒,喝了不少,這會居然是想不起來。
只是依稀記得母親是提到一個什麼字。
此時周振一行已過去,李慶昭抬頭,看到他們腳下隨著走動而搖擺的繡山河紋袍角。他霎時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