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一出,豐帝皺了皺眉:“我朝能繁興,商路這塊獻了六分力,出口遠洋,內有所銷。抑制商人?那不是叫賦稅上頭又要再減一項?!”
四皇子不急不緩回道:“父皇,此重農抑商,並非是要削減商人的數目,而是往他們身上加重一分的賦稅。”
“正因商人利高,許多農戶都被徵去作坊,一年兩兩銀子,可比耕一年的田收入多。也正是因為這樣,往前是十人耕十田,現在成了五人更五田,多餘的田地都被賣了,建成了作坊。這樣看著百姓收入是高了,但換算過來,卻是糧食少了,年年米米價都在漲,生活成本亦高了。”
四皇子話中走向遠遠超出了豐帝所想,叫他居然就興奮起來,這些事情可是從來沒有人提過!
四皇子見皇父有興趣,便將一切都明白,最後總結便是:這個抑商,是想讓朝廷制定一個規範商人顧用農戶的條例,超過多少農戶就加重賦稅。這樣,商人的利少了,但他們的生意要做大,還是要用人,大多數就只能往上交。
而不想多交的,那好辦,裁人。朝廷再出個被裁去的農戶再領良田耕種,這樣百姓也不會因為失業而餓死,朝廷可以再開人開墾更多的糧田,因而讓米糧數量慢慢回到往前的水平。
這樣算下來,就是雙贏。
豐帝聽得直拍手叫好!
其餘幾位皇子都暗中心驚,四皇子手下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厲害的謀士。就在豐帝大為贊賞四皇子的時候,卻聽到了意外的話。
四皇子不敢居功,朝豐帝說出了想到此法的人:“這些都是兒臣無意看到小沈大人的手稿,記下來的。”
160紛至
小沈大人?
豐帝微一思索,高聲道:“沈君笑!那個被朕調到刑部沈君笑?!”
四皇子應是,豐帝就哈哈大笑起來。
沈家兄弟兩都在朝為官,沈君笑是弟弟,大家都喊他為小沈大人。
豐帝高興地道:“果然是個人才!當初朕就因無意聽到他勸做事有疏漏一回的同僚,那句叫什麼來著.....‘他山有礪石,良璧愈晶瑩’,就是這句覺得他心性沉穩,要有過人之才。後有一回在翰林問了他幾個問題,答案都驚為天人,心思細膩,獨觀大義。朕就覺得刑部缺他這樣的人。”
“看來朕沒有看走眼啊!”
豐帝為自己的眼力自豪著。他操著生殺大權,至高無上,沒有什麼比當伯樂更痛快的了,當即就傳了沈君笑來,要更加詳細聽解。
此時黃門卻高喊兵部吏部左侍郎有急事求見,豐帝只能壓下激動滂湃的心情,先宣了兩位尚書。不想兩人居然是來遞了一份軍報摺子和一份今年官員任滿的名單。
豐帝率先翻閱軍報,是西北那邊的急報。韃子們跟打遊擊一樣,專挑防守薄弱的地方下手,然後燒殺搶掠,邊陲百姓苦不堪言。
靠近戈壁的百姓們都棄家遠逃,再這樣下去勢必人心惶惶。
豐帝神色漸漸變得冷厲,再又去翻那份任滿名單,看到第二頁時,一眼就瞧見週三老爺周庸的名字。他眸光閃了閃,繼續翻看完,發現周嘉鈺居然也在千戶的位置滿任了。
其實這份名單吏部早給過豐帝,是豐帝壓在後頭,久久沒有回複。他如今能一下注意到周家這叔侄,是因為護國公剛請旨過要周振任總兵出征。
豐帝先將戰報放一邊,抬頭問吏部左侍郎:“朕先前似乎已經看過一份了,可有什麼區別。”
吏部左侍郎恭敬回道:“先前那份只是名單,如今這份加了外放官員回京述職的行程表。”
可以說是給皇帝提個醒,有沒有想要見的人,大約在什麼時間能見到。
“吏部考察官員在任時的政績,你們都做好了?”豐帝又問。
吏部左侍郎又應一聲是。
豐帝眉頭再度皺起,手指停在週三老爺的名上:“武官提階與否,還與戰功相掛勾的,可週庸朕記得這些年來是立了不少功的,周振亦是。這兩兄弟立功,朕怎麼沒有印象有加賞。”
看到名字,豐帝才想起來,周庸在軍營十餘年,居然就只兼了個副將頭銜。
吏部左侍郎淡然回道:“早些年朝廷打仗耗費不少銀子,武安侯立了戰功,沒有為自己與兄弟請功,獨為士兵們請了功。周庸副將一職是八年前就在身,一直到現在。”
其實每年都有遞上來,只是朝廷沒有做變動。
“那就是你們吏部的不是了,朕有時記不清事來,你們也記不清事來,萬一寒了將士們的心可怎麼辦。”
豐帝板著了臉數落一句,吏部左侍郎忙將頭低下,豐帝把名單往桌案上一放說:“你去把陳值喊來,他這首輔居然也能忘記!”
吏部左侍郎當即退了下去,到了殿外,又拾步下了臺階,他才迎著陽光舒出口氣。好在皇上自己先想起來了,不然他還在想要怎麼開口提周家叔侄的事,如今一切都好辦,他將首輔吩咐的事辦妥了!
想著,吏部左侍郎快步往文華産閣去傳話。
兵部的戰報豐帝又再細看,隨後靠在椅背中,望著殿內一根金龍纏繞的柱子,慢慢轉動著扳指。
兵部尚書還在低頭候音,脖子都有些僵硬時,終於聽到豐帝說:“你且先坐。”說罷,喊了內侍進來,“去宣護國公與武安侯進宮。”
周振此時還在護國公府,在傳召的訊息到前,卻是先得到沈君笑著人送來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