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真的該走了,離開這海棠珠綴的妖嬈錦繡,離開那片猩猩作態的情深似海,離開這汪低入塵埃的踽踽獨行。
這本是我一個人的相思,卻終成鏡花水月的泡影,獨坐窮山的離殤。
千赫說,我的眼瞎了。
田橙說,雲絡不是良人。
所有人都看得清,獨獨我自欺欺人的沉迷他的溫情裡,斬釘截鐵無法自拔。
那日之後,雲絡將我和蓮莎禁錮在內院。
直到我想逃離,卻發現舉目皆敵。
我的掏心掏肺,卻原來給我自己織了一張作繭自縛的網。
而我能想到的,竟然只有一個不確定的綠珠。
淨瓶裡依稀傳來厲鬼的聲音,縹緲的好似隔了紗,“我是受了傷,又不是動不了,有什麼事需要不知根底的外人來幫忙?”
我眼睛微微溼潤。她說得輕描淡寫,卻不知回來,又會靜臥多少時日。那日,她被嬰靈撕碎,是我和蓮莎以瑪依秘法將她重新縫補貼合,那幾日,她連淨玉瓶都出不得。
我含淚寫下四封信。
第一封,給田氏留在慶都的大掌櫃,讓他於初六康都世子與鄭太傅府四姑娘大婚之日,準備四輛一模一樣的馬車,藏在雲錦山莊附近,躁亂一起,便快馬加鞭駛向四個城門。
第二封,給遲鬱,讓他在百香樓接應我和蓮莎,我們換好裝後,連夜護送我到去南城門附近一處隱秘的狗洞。鑽洞出城。
第三封,給日照,讓瑪依巫勇兵分兩路,一路糾結數百乞丐於雲錦山莊門前躁亂,並硬闖雲錦山莊,造成更大的混亂,給我和蓮莎出逃創造時機。另一路護送四輛馬車駛向四個城門,造成我在車裡的假象。
第四封,給康都世子,讓他以新郎之身,務必留雲絡兩個時辰。
我將信交給厲鬼,痴痴的望著窗外殘敗的海棠樹發呆。
那殘破的枝丫,掛著幾抹殘紅,枯黃的惹人生厭。我突然煩躁的將桌上的玉墜掃落。
那是雲絡送我的為數不多的禮物之一,玉體剔透,閃著盈盈的光澤,我一直貼身戴著。
卻於這暗夜香襲的厭厭殘紅裡,銷殞成片片的瑩潤的殤。
之後的幾天,偶爾雲絡會來坐坐。
他本不是多話的人,以前多是我嘰嘰喳喳像個厭人的鳥。而今,我又實在打不起精神說話,於是,只剩下了難堪的沉默。
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有些東西,一旦出現裂痕,便再覆水難收。
雲絡期待著時間治癒一切,而我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初六那天,從此逃離這片喧囂的不屬於我的愛戀。
雲絡與景瀾郡主的愛情,插不進任何的苟且。
......
御書房。
齊帝拈了一枚黑子,從棋局裡抬起頭來,驚訝的道,“遲先生說什麼?莫不是發了臆症?”
遲鬱笑著推過去一枚錦盒,“這是王爺的一點心意,青誠之地的一半收成。”
齊帝淡淡的瞥一眼錦盒,因為長年領兵而佈滿老繭的手輕輕叩在錦盒上,“不過是一個女人,安平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竟為一個沒心的女人謀劃如斯?”
遲鬱將面前的棋子,往前一推。紅的、黑的棋子,在豔紅梅錦上跳躍翻騰,撞上錦盒,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