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星是被剛到家的母親的尖叫聲驚醒的,她看了一眼時間,上午9點。緊接著臥室門砰一聲被推開,父親一把就把她從床上揪起來,掄起巴掌就打。
突如其來的驚嚇和巴掌讓白星徹底懵了,眼冒金星之際,嗡嗡響的耳朵好像能聽到客廳裡母親的嚎叫,門外還飄進來一股淡淡的……腥氣。
她這才意識到,有什麼事發生了。
父親終於打夠了,丟下白星,跑去打電話。
白星來到客廳,看到了……一地的血,黑褐色的,紅色的,像一隻巨大的恐怖生物伏在地板上,血的源頭,是躺在沙發上的姐姐的手腕,姐姐的臉,很白,透著一股僵冷的寒氣。
又是一個巴掌打過來,接著是震天響的吼聲:“你他媽在家幹什麼了你?也不看好你姐,就知道睡覺,睡死你算了!”
母親也在一邊大嚎,另一個房間裡傳出小男孩的哭聲,看來母親把孫子暫時藏在那裡了。
整整一天,白星都坐在地上,坐在那一大片血跡旁邊,呆呆地看著,看著有人來,有人走,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有穿大褂的,有穿制服的,從白天一直看到黃昏。沒有人管她,沒有人理她,所有人都當她是個物品,從她身邊來來回回經過。直到最後,父親才把她從地上拖起來:“你坐在那裡像個死人一樣幹嘛?你姐死了,你也想死?”
習以為常的惡言惡語,現在好像已經徹底沒有感覺了。
幾周之後,塵歸塵,土歸土。
父母叫白星幫著重新收拾了姐姐的房子,然後賣掉舊房,正式搬進姐姐家,白星則住在了原本留給小外甥的房間。
白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每天只有發呆,父親的巴掌和母親的訓斥早就習慣了。他們依舊帶她去相親,把她的資料照片列印到紙上,像傳單一樣貼在牆上給人看,她發呆的時候,依稀聽到了幾個詞:工作體面、家境好、要孩子、會煮飯、長的好看、有學歷,也不知道那些詞是形容誰的,不過都無所謂了。
在家裡,父母發脾氣的渠道徹底轉移到了白星身上,姐姐不在了,現在,都要她自己扛了。
父母安排她去上班,她去了,工資還是很可觀的,只不過她的工資卡是父母保管的,她升職,她收入增加了,她獲得了部門業績獎章,她拿了最高年終獎。
父母終於對她有了一絲笑的模樣,準確地說,是對她手裡的獎章和厚厚一沓錢笑了。他們把錢拿走存起來,把獎章擺在客廳裡最顯眼的位置。客人來的時候,母親還會把4歲的小孫子也抱出來炫耀。
“看,這是我大女兒的房子,看,這是我二女兒的獎章,看,這是我的寶貝孫子。”
而白星,則在公司裡焦頭爛額地加班,雖然相親依舊失敗,但父母也不是太著急,畢竟現在已經有一個孫子了。
白星每天做的事,就是機械地上班,工作,下班回家做家務,再給全家人做飯,然後回到臥室裡,看著窗外的天空,直到深夜。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三年過去了。
一天夜裡,白星正準備睡覺,忽然聽到父母房間裡隱約的說話聲。
“她這總是找不到物件可不行啊,她現在都24了,老大24的時候都生孩子了。”
“她不聽話,比老大倔,而且她那個態度,誰會看得上啊,哎,就是管的不夠嚴。要不,你問問她單位那個同事,我記得他兒子和小星差不多大。”
“也行,她現在這樣上班,生活費倒是不愁,可是也賺不到大錢啊,孫子眼看就要上幼兒園了,我退休金不夠啊,還不如讓她嫁了呢,在一個單位上班三年,應該有點感情了吧?”
……
“呵。”白星呆滯的眼神漸漸蘇醒,又漸漸變冷。
幾天後一個中午,在父母去串親戚的時候,白星翹班回到家裡,在父母房間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證,然後,她收拾好揹包,走出家門,坐上了長途火車。
她的工資卡被父母拿著,每個月父母都會查賬以防她私自藏錢。她不交朋友,因為會被父母盤查,她不出去遊玩,因為父母不給錢,她沒有多少衣服,因為父母說要把錢給孫子留著。她只能用空閑時間偷偷找兼職,攢了一點錢存起來,她就是用這份收入,買了一張火車票,目的地是離家很遠的地方,也就是小實所在的城市。
她在這座城市裡找了最便宜的房子租下來,不分白天黑夜到處打工,攢錢買了廉價的電腦和繪圖板,從沒有學過畫畫的她,用一個月時間就練出了被網友稱為大觸級別的作品,慢慢積累了人氣。
小有名氣之後,她也在圈子裡找到了些朋友,也就是夏夜嵐他們,組成了團隊,並在夏夜嵐的幫助下,開了工作室。一年後,在從漫展回來的路上,她遇到了小實。
聽大家說完這些,小實好久都沒緩過神來。
“是……這樣的嗎?”
“嗯……”
“她從來都沒和我說過呢,真的是……沒想到,”小實還在震驚中,“對不起……啊,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你們說聯系不上她了?”
夏夜嵐:“是啊,她是從家裡跑出來的,所以,如果她也沒聯系過你,那就只能往兩個方面想,她遇到危險,或者被家人找到了。”
“……我們要怎麼辦呢?也聯系不到她的家人啊……”
又過了一天,依舊音信全無。
再找不到的話,就得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