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無言。
祈雲出了內室,喚了門外值班的丫鬟上水洗漱,然後去了小院訓練了。
芸娘凝神,彷彿能聽到小院呼呼的拳聲和劍聲——其實什麼也聽不見。她盯著昏暗的床頂,彷彿回到了當初韃靼攻城解困後第一次睡在床上的時候,恐懼、不安、害怕、難過、慌張、顫抖、驚怵、草木皆兵……她想祈雲到底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而她……
又想從祈雲那裡得到什麼?
她一動不動,任憑腦海東奔西騰、馬亂兵慌,直到彷彿聽到祈雲吩咐丫鬟去準備誰要沐浴清洗,她才起了來。
祈雲在側間的浴房洗去一身汗氣,披著一頭散落青絲出來的時候,看見芸娘已經起來,穿了一襲素白的衫裙坐在窗邊的妝臺讓梳頭的媳婦子梳頭,雪白的臉上,眼底下一抹暗青——豈止是驚醒,分明是一宿沒睡。
媳婦子向她行禮問好,說很快就好,待會再給她梳頭;祈雲漫不經心的戳了戳下巴,“不急。”自己坐一旁看。芸娘看了她一眼,淺淺的笑了個,沒說話。
大概知道這位身份了不起,媳婦子顯得有些緊張,梳了個隨雲髻,又去選配衣服的發飾,選了一支帶紅寶石的掐絲八寶金簪、兩支素金簪,幾朵同色花釘子,今天姑娘穿得素,便要配些色彩鮮豔的簪子才好看,正要插到發髻裡,一隻手接了過來,“我來吧?插哪裡?這裡?”
“小軒窗,正梳妝。”她笑,把紅寶石的簪子插_入發髻裡,又去拿其餘兩支素簪。
芸娘在打磨光滑的水晶鏡子裡看著她一部□□體動來動去,輕笑了聲,“說這不倫不類話作甚?”
縱然相顧無言淚千行,她也不是她需要悼念的亡妻,更別說什麼,不思量、自難忘。
祈雲也笑起來,把剩餘的簪子、花釘插_入發髻裡,”你倒是慣會往壞處想。不過應景罷了。”
“什麼‘慣’?”芸娘眄她,“說得我心思多陰暗似的。”
祈雲笑了笑,沒與她就此爭論下去。手撐在她肩膀,俯下身,與她同高,她貼著她的臉,與示意她看梳妝臺上的水晶鏡,清晰的鏡子裡映出兩人的面容——
“怎麼不多睡會?看,黑眼圈都出來了。”她抹著她的下眼簾,又問,“睡不著?”繼而笑,“想我想的?”
芸娘斜睨她,站了起來,把她按在凳子上,嗤笑,“是啊,不思量,自難忘。”千裡……無處話悽涼。
祈雲貼著她耳邊,“不是近在跟前了,你又不說。”然後坐在了凳子上。
芸娘怔住,耳朵滾燙的燒灼起來。
“他知道我念你心切,不放不行……”
“倒是對我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倒顯得我拒絕你涼薄了。”
“若是後悔,應之不晚。”
“芸娘,我求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你怕我”
“我不需要……”
……
……
心一下子又亂了。
不思量,自難忘。
思量了,又心酸。
你教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