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安聽聞自己姐姐到京,心都飛到宮外了,哪還有半分心思上課,害張書恆被授課的先生用戒尺打了十下手心,手心都紅了,皆因皇子、世子犯錯,都是伴讀受罰。
皇帝有四位皇子,最大的十二歲,其餘分別是十歲,七歲半,最小的剛滿月。因此進學的只有三位,林佑安伴讀的是大王子,另有兩位藩王世子伴讀二皇子和三皇子,平日兄弟、叔侄之間看似友愛,其實堡壘發明,見狀無不恥笑,大王子也很氣惱,覺得林佑安落了自己面。皇帝無後,作為長子的他很大層面會被立為太子,因此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對自己要求甚嚴,林佑安平時表現得比他蠢笨,態度也還穩重,因此對這個伴讀,他大體上還算是滿意的,因此給了二弟、三弟奚落的機會,臉色不免發臭,連著給林佑安好幾個白研。林佑安無法,只好勉強收了心思聽課,一下學,去求了皇帝表兄,皇帝開了恩,拿了宮牌,跟張書恆帶著幾個小宮人,像出籠的小鳥,直撲鎮南王府。
看門的看見小世子忽然出宮,急惶惶的就要去通報,林佑安急不可耐,遣他退下,自己入府問明祈雲居住的院落,直撲內院,倒是張書恆,因年數已長,不便入內,留在大廳等候。
祈雲也聽到他動靜了,兩姐弟半路相遇,開心的抱在了一起,“雲姐——”
“傻弟弟——”
然後林佑安驚恐又機敏的發現——
他慌忙退開兩步,上下打量著林祈雲,驚呼:“為何你比我高了?”還高不只是一丁半點,足足大半個頭啊。
祈雲得意地叉著腰,得意大笑:“哈哈哈!因為我是你姐姐啊!”
林佑安:明明只早了一會。
“好啦!以後你也會長高的。別糾結了。”祈雲大咧咧的揉了揉他小臉,然後摟著他往裡走,“你不知道啊,我吃得可多了,每天還要做許多訓練,骨骼拉開了,當然長得比你高啦。”
林佑安鬱悶的低頭看自己的小身板,在自己姐姐跟前,倒沒那副老生持重的的樣子了,倒顯出兩分這個年紀該有的小孩兒模樣來了。
祈雲像個姐姐那樣揉揉他頭發——長得高就是有好處——把林佑安那一頭整齊的發髻都揉成了雞窩,“好了啦,一個男孩子還撅什麼嘴,學人掛油瓶呢!張書恆呢?”
林佑安雙手護著頭,像是要保護自己的頭發不受他姐姐蹂_躪似的,只是於事無補,“在客廳裡。”
“叫進來,叫進來,我們好好說說話。我也有話要問他。”林祈雲大咧咧的說。
“這……“林佑安在人情世故這方面比他姐姐老練,因此不免猶豫提醒,”雲姐,他……不是很方便吧?”
林祈雲不以為然,“這有啥,不就說說話麼?”
“總歸不大好。不如我們去‘碧風亭’談?”
碧風亭是府裡一處用來招待客人院落裡的景緻,亭子建在水塘中間,三面臨水,水裡植著荷花,四五月之時,碧波連天,吹過來的風似乎都是綠的,帶著荷葉的清香,因此而名。現今不比四五月,早是花殘葉衰,卻也有蓮子可觀、可摘,不失禮數,又安全穩妥——只一條小徑通往亭裡,派人遠遠守住,便沒人能聽到他們說話了。祈雲雖然不以為然,也沒異議,佑安就讓隨身的小太監去請張書恆,攜了祈雲手就要去碧風亭,祈雲瞧著他那一頭被自己弄亂得小雞窩似的頭發,樂不可支,把她往院裡推,讓府裡的丫鬟給重新疏整才與他攜手而去。
路上,林佑安問:“姐姐今回上京帶了親兵?”眼睛裡閃著光。
祈雲“嘻”的笑了,“帶了,不多,只三百人。先隨我上京的都安置在東邊廂房,明早我帶你去看她們操練,全都是武藝高強的女兵。”
林佑安羨慕都看著她,呢喃,“真好啊。”
林祈雲目光閃動。她知道,自己的所有恣意放肆,都是自己弟弟被關在皇宮裡換來的,於是鄭重的板過林佑安的身子,手按在他肩膀上,看著他眼睛認真道:“我的就是你的,我會努力達成你所有的願望,再也不讓你受委屈。”
林佑安先是懵懂的看著她,然後眼裡閃出了淚花,他永遠也忘不了自己胞姐說那句話時嚴肅認真的表情——
他為此永遠銘記和感激。
所以林佑安哭了,所有的委屈、不甘、難受,悶氣,此刻彷彿一文不值,又彷彿都值得了。
祈雲看見他哭了,眼圈也有發紅,卻伸手粗魯的在他臉上抹了兩把,用一種命令的語氣低吼:“別哭,不準哭,你可是鎮南王的世子,怎麼能動不動就流眼淚。收起來。”
佑安抹了抹眼睛,“我……沒啊……孤知道了。”他沒想哭的,只是眼淚忽然自己就跑出來了。
“雲姐見過秋家的小娘子了嗎?”為了掩飾自己莫名流眼淚的窘態,林佑安轉開了話題,卻握祈雲的手更緊了,祈雲的手心有不少繭,那大概是辛苦訓練留下的痕跡,摸著並不柔軟,可是他卻覺得握著舒服極了,那是他姐姐的手——佑安心裡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自豪。
“見過了。我讓她留在府裡陪我,不過她要先回你未婚妻那裡打個招呼。說起來,宮宴裡,你也該見過你未婚妻了吧,怎樣的人,說來聽聽,好看不好看?“
林佑安被她促狹得臉都漲紅了,頗有些惱羞成怒的叫了聲:“雲姐——“
祈雲哈哈大笑,“你不說,我過兩日請她過府,不也一樣見著。哼。“
林佑安:……
“很好看。”最後林佑安悶聲說了一聲,惹得祈雲笑得更大聲了。
兩人說著話,很快到了碧風亭。
府裡的下人早把亭子收拾妥當,怕京城的風大,吹了兩位小主子,還在四周擺上了精美的屏風,石桌、石凳上鋪上了錦繡桌布、坐墊,茶水、糕點、零食已經滿滿的擺了一桌,還有幾只新鮮摘下的蓮蓬,張書恆正在亭內斯文的喝著茶,看見祈雲急忙起身行禮,“參加郡主。“
“這兩年你也長高了不少啊。起來吧。“祈雲笑著說,又無意中生生的在林佑安心上插了一刀,林佑安心說剛才的感動一定是假。
“郡主也是。“張書恆無意中再補一刀,然後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因為世子的眼刀咻咻的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