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還沒想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見他遞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甩著袖子漸漸遠去,最後隱沒在白霧濛濛的山林裡。
此後,微明每隔七八天都會來看望他一次,每次必然會捎來好吃好喝的,他會從微明口中聽到一些外面世界的風景,或是聽到一些旁人的滑稽糗事,由此,他才覺得這世間原來豐富多彩。
在微明的循循引導下,他的丹田結印術收效奇功,然後他發現,就算離開食物很長一段時間,他也不會有一絲虛弱感了,只不過,他心底裡還是情願能每頓都吃上香噴噴的蔥油餅和醬肘。
試探結界是微明每次上山都不曾落下的舉動,阿月留意到,結界對他的反噬力變得越來越小,或者說,是試探結界的人力量越來越大。
他不明白為何那人要冒著受傷的危險去觸碰強大的結界,他說過他是一個修行的閑人,或許這是一種修行吧,阿月認為自己一定是犯過什麼過錯才被困在仙法中,他早不抱有離開囚籠的奢望,只要微明還記得來看望他,又有什麼不滿足的?
……
石室的門開啟,進來一個被皮革面具遮住半邊臉龐的男子,男子將一碗香噴噴的紅燒肉放在石門邊,然後走到石室角落,手往案幾下一探,便揪出一條雪白小狼來。
小狼在他手裡齜牙咧嘴掙紮,男子另一隻手屈指成爪往它胸口靠近,黑白兩色光輝亮起,小狼開始抽搐,痛苦鳴叫。
“啪嗒!”男子終於放棄折磨它,憤然將它扔在冷冰冰的地上。
“他竟然把你的內丹封得牢不可破,到底是懲罰你,還是在救你性命?!”弗滅一向擅長掩蓋情緒,可此時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旁人都以為月無殤毀了媚雪的內丹,實際上,他最後還是心軟了,只是將內丹用魔力封印而已,弗滅苦苦尋找的雪狼內丹,就這樣能看到卻得不到,難怪他氣急敗壞。
“當初我和你約定好的,我助你成為魔王身邊的女人,三年後,你把內丹奉上,可是現在,魔王遭逢厄運去向成謎,三不三年的也就沒了意義,吃了兩片純魔血葉不夠,還差一顆雪狼內丹,六百年了,我和墨兮都不願再等了,你告訴我,他封印內丹的時候有沒透露解除的方法給你,媚雪,月無殤專寵過的大美人,我的好義女?有的話就成全我吧,求你了?沒了內丹你一樣可以活,不是嗎?”弗滅委下身子,陰森森地盯著雪狼滴溜溜的眼珠子,彷彿要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媚雪輕輕搖著腦袋,惶恐後退,她是答應了以內丹換取所願的協議,但是三年之期沒到,對方囚禁她在此,是言而無信之舉。
那日在水底,月無殤是說過解除封印的法子,不過現在她得咬緊牙關。
石室門合上後,媚雪把那人留下的一碗紅燒肉吃了個精光,弗滅不希望她死,她也有繼續活下去的信念,因為內丹封印依然在,足以說明一件事——月無殤沒死。
吃飽長力氣的小雪狼用身體頂開牆下一個瓦缸,露出一個狹小的石頭縫隙。
……
微明第五次到來的時候,阿月正躲在老梅樹那頭悽悽慘慘地淋著冰冷的雨水,“用了你教我的法子,我不會冷的,你不用擔心。”
“很好,穿上吧。”微明三兩下脫下身上的鬥笠和蓑衣,丟在他面前。
阿月見對方沒了鬥笠蓑衣,身體卻被氣流籠罩,半點雨水沾不到,知道這是專程為他準備的,於是面露笑容,欣然披戴好,“謝謝你,微明”。
結界被試探的剎那,風掀起了青袍的下擺,身著青袍的人卻一步不移地站著,穩如磐石。
離去時,他指著老梅樹對阿月說:“要是打雷,記得千萬離它遠點。”
……
半個月之後,微明推開房間的窗,看到的是幾乎撐破視野的皚皚白雪,他從來是對雪景保持不滅興致的人,可此時卻興致不起來,二十裡外歸鸞山上,有個相識一個多月的可憐家夥不知變成雪人沒有。
“仙長,今日是四十九仙院試道的日子,不知真人會不會提前出關呢?”簾子外傳來一個童稚的聲音。
微明用指尖挑掉窗欞上的冰錐,音量不大卻中氣內藏地說道:“取消了,今日開始我又要閉關十日,景虛真人若問起,也這麼回答他。”
稚童聲音應諾,隨即簾外有開門聲,待門被合上,微明後腳剛好垮出窗外。
風雪中,他單手捏訣,沿著熟悉的路徑,成為純白天地間一道碧綠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