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蘇瑾的提問,許攸寧言不由衷否認:“沒有!”
但盡管嘴上否認,可心裡的真實想法卻騙不了自己,此時的他,心上宛如紮了成千上萬把刀子,痛心切骨、百轉回腸。
他很清楚舒瑤為什麼會給舞廳起“彼岸花”這個名字,她是想告訴自己,她一直在彼岸等著他的回來。
現如今他是回來了,卻已物是人非。
他不能給她信裡承諾的所有,甚至連一個解釋都不可以。
若說心裡不難受,那是自欺欺人。
可就算難受,那又能怎樣呢,他身上肩負著更重要的責任,兒女情長必須拋於身後!
這些年,許攸寧一直在追問,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是那個做事果敢、說一不二、可以為舒瑤赴湯蹈火的許攸寧呢,還這個揣著一顆紅心,可以為組織拋頭顱撒熱血的許攸寧呢。
他願意為組織奉獻自己的生命,也願意為舒瑤去做任何事。
但為什麼兩者不可以兼得呢!
“好了,不要胡思亂想了!那裡還有人等著咱們呢!”蘇瑾拽了拽許攸寧的胳膊,將他從思緒裡拉回。
她說著,便朝二樓包廂方向抬了抬下巴。
許攸寧順著蘇瑾所指看去,卻見二樓已經有三個包廂坐了客人,其中三號包廂,許瀛月夫妻正跟張琪等人打成一片,氣氛和樂融融,好不熱鬧,四號包廂裡也能看到人影閃動。
唯獨五號包廂故意用幔布遮著。
“你不覺得,故意用幔布遮著很詭異嗎?”許攸寧看著那黑色的幔布,輕聲問蘇瑾。
按照組織給的命令,接頭人會以借宿為名在彼岸花找一個包廂住下,並以拉上幔布為訊號。
但許攸寧著實認為這個訊號太誇張,舞廳本就是燈紅酒綠之所,包廂裡拉著幔布未免太誇張。
蘇瑾笑而不語,暗道許攸寧可能離開滬上太久了,竟不知借宿在租界的舞廳、咖啡廳已經成為某些外地商人來滬上住宿的首選,大家見怪不怪了,況且,若不這麼明顯,如何讓咱們一眼就知道接頭物件在哪裡呢!
“不要計較幔布的事了!”她說著,就挽上許攸寧的胳膊,便要上樓。
“彼岸花名聲果真不是假的,偌大的舞廳咱們可千萬不要迷路哦!”
蘇瑾在為他們接下來的舉動做鋪墊。
按照計劃,她跟許攸寧會以走錯房間為名進入五號包廂,快速對上暗號後,取走聯絡人帶來的名單,並一一核實名單裡人員的身份,清除叛變者,確保滬上地下組織的安全。
蘇瑾往前邁步,卻發現許攸寧並沒有往前走的意思,壓低聲音命令道:“別浪費時間,上去!”
蘇瑾說這話時,五號包廂那緊閉的幔布被人拉開,長袍男那張肥而不膩的臉從幔布後探了出來,眼鏡片後那雙小眼正俯視著舞池裡的一切。
與此同時,五號包廂隔壁的四號包廂,也有人探出頭來:一個穿著同樣衣服的男子胳膊支在圍欄上,也在如尋找什麼似的掃視著舞池。
這看似巧合的舉動讓許攸寧有種不祥的預感。
畢竟,此時的舞池裡並沒有多少在跳舞的客人,完全沒必要伸出頭來看什麼。
但很顯然,蘇瑾沒懷疑什麼。
“走,別浪費時間!”蘇瑾卻已經開始用力拽他,“再站在這裡會被懷疑的!”
許攸寧只得與蘇瑾一起往樓上。
兩人走得很慢,腳步也努力控制地最輕。
殊不知,此時的四號、五號包廂裡的客人,正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聲音。
五號的長袍男抓緊了公文包,公文包上層是幾張空白的信紙,公文包的下層是一把手槍。
四號包廂裡的那些東北人,一個靠在圍欄上把風放哨的,其餘的都手持手槍靠在門口,打算五號包廂那邊一有動靜就馬上沖進去。
沒錯,這些人全都是孫國權安排的。
昨天,根據線人舉報,孫國權突擊了滬上南塞公寓,抓獲了來滬上接頭的代號為“飛鷹”,地下中共黨員。
經過各種嚴刑拷打,卻未能從“飛鷹”嘴裡審出任何有價值的情報,無奈,孫國權讓長袍男偽裝成“飛鷹”來接頭,透過誘捕“飛鷹”下線來尋找情報。
蘇瑾挽著許攸寧的手,兩人時不時深情款款對視一下,在旁人看來,就是一對感情甜蜜的新婚夫婦。
當路過五號包廂時,蘇瑾用幾乎察覺不到的聲音說道:“我們進去吧!”
許攸寧雖有那麼一絲絲地抗拒,卻依舊還是順從蘇瑾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