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白襯衫紮進石磨藍牛仔褲裡的夏若亞,一手撐在莫紮特的玻璃門上,一手拿著手提包,她顯然也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嚇壞了,在吼出那一句“石南透”之後,就呈石像狀態佇立在大門前,嘴巴張得大大的,石南透懷疑她的眼珠子如果不是有眼眶罩著現在恐怕早就掉到地上。
屈冰最先打破沉默,她說:“阿透,既然你有朋友來找你,那麼我就不打擾了。”
“哦……好……”
屈冰跟石南透告辭後,對夏若亞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就擦著夏若亞的身子走出門去,鑽進商務車絕塵而去。
而夏若亞,則仍保持石化狀態,一動不動。
石南透走到她跟前,張開五個手指頭揚了揚。
夏若亞眼睛一眨不眨。
“夏若亞?”
聽到有人叫她,夏若亞才回過神來,她定了定神,問:“石南透,剛才那個人是屈冰?”
石南透點點頭,他回身往店裡走去,“喝水不喝?”
“不喝。”
石南透聽她這麼說,停下腳步來指了指剛才屈冰坐過的沙發:“那就坐下聊。”
“石南透,咱們被潛了!”
結果,夏若亞一坐下來就是這麼一句話。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小臉憋得通紅,拳頭握得緊緊地,似乎隨時要揍出去。石南透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愕然道:“什麼被潛了?”
“本來不是說好,這個星期開始投放我們的v嗎!但是我們的檔期現在被別人佔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排上!”
石南透的腦袋“嗡”的一下,剛才被屈冰來訪攪得充滿愁緒惆悵的腦子,一下子全清醒過來。
在這個事事講求包裝宣傳的時代,如果v排不上,宣傳不到位,到時候唱片的銷售成績就不可能好到哪裡去。一炮不能紅,天知道會不會就此被雪藏。想到種種嚴重後果,石南透背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他連忙問:“怎麼會這樣?誰佔了我們的檔期?”
“就是屈冰啊!她的《雨點》賣得好,她們公司就跟電視臺協商,再上兩個星期!人家是大明星,天平都斜向她那邊呢。哎,對了,你不是認識她嗎?剛才她來找你有什麼事?你能不能跟她談一談這個事?”
石南透幹脆利落地說:“我不會求她辦事。”
看著夏若亞失望的神情,石南透默默地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說:“而且,就算跟她說也沒用。她自己也得聽公司安排。”
“可是難道就這樣任由我們被雪藏?你我還好說,可是紀然澈呢?賓白呢?蔣流光呢?難道你就忍心讓紀然澈這麼好的貝斯手在外面送快遞,讓賓白這種滿腦子只有音樂的人一輩子在咖啡廳裡端盤子?”
地下搖滾世界裡威名赫赫的潘神,在充滿光明的白天,也不過都是為生存而奮鬥的市井小民而已。
石南透太清楚不過:為生活奔波勞碌的同時,音樂是他們的夢想和全部希冀。
如今,他們終於有機會浮上水面了,可是卻因為人為的因素,要把這好不容易燃點起來的一點點希望之光再次毀滅……
夏若亞看著低頭沉默的石南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石南透,你說話啊!”
可是石南透沒有說話,他的腦袋低垂著,拳頭攥緊又松開,松開又攥緊,最終他只能說:“我無能為力。”
夏若亞銀牙一咬,跺腳道:“好,你不想辦法,我想!”
……
石南透不知道夏若亞所謂的自己想辦法,是怎麼個想法。平心而論,他也很不服氣,也很想馬上找到屈冰去理論一番。
但是,理智告訴他,找到屈冰,也不過是遷怒而已。
而且更大的可能性就是,當他見到屈冰的時候,很有可能就連理論的勇氣也沒有了……
他,或許再也沒有勇氣去接觸和那個女人有關的一切。
所以,當他看到屈冰的來電時,他把手機往抽屜裡一扔,就給學生上吉他課去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城市裡的中學生們開始流行起吉他來。
這種來自外國的樂器,簡簡單單的六條弦,或輕快或惆悵,或多情或浪漫,更重要的,是充滿了濃濃的不羈風情,迷倒了萬千少年。莫紮特琴行當然也有開設吉他課程,而且收費還相當不便宜。石南透就靠著在這裡賣賣樂器,教教吉他得到的一點分成過日子。
“要用手指肚來撥弄吉他弦,一開始學的時候會有點痛,等到手指頭結了繭子又掉落下來就好了。當然,有時候我們也需要撥片來幫助一下……例如彈奏《卡門》這種比較激烈的曲子的時候……”
今天過來上課的是一個小胖子,悟性奇低,石南透耐著性子跟他示範了十多次怎麼按品捺弦,他還滿臉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