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壞訊息, 當然也有好訊息,只不過是別人家的好訊息。
先是濟昌侯府不知想了什麼法子幫邱侍郎脫了罪,邱侍郎連同其子邱煜也得以擺脫軍戶身份,被濟昌侯府派人接回了京城。
聽濟昌侯府來的人不小心透露, 是殷苒有了身孕, 又鬧了絕食, 侯府寵愛殷苒, 才花了大力氣幫邱侍郎脫的罪。
看來邱煜父子此去京城,就算不能官複原職恢複往日榮光, 靠著濟昌侯府,也能保一世榮華富貴了。
雖然邱侍郎只是被牽連進謀逆案, 與英國公府作為主謀的性質截然不同, 但兩相對比, 何春桃難免擔心謝霽庭會心理不平衡。
但當她向謝霽庭表示出擔憂之後,謝霽庭卻淡然一笑道:“邱侍郎本就是無辜被牽連,如今能夠脫罪, 我只會為他感到高興。只是……”
“只是什麼?”何春桃問。
只是邱煜此人心機極重, 如今利用殷苒達成目的, 又要倚靠濟昌侯府,自會對殷苒百般呵護。但日後濟昌侯府一旦沒落, 只怕就會露出真面目來了。
想到春桃對邱煜殷苒這對‘有情人’的執迷, 謝霽庭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何春桃沒多想,只當他心裡多少有些不甘,只是不便說出口罷了。
接下來幾日, 都刻意對他輕言細語了些, 省得一不小心再打擊到他那‘弱小’的心靈。
可沒想到, 這日, 韓峻又帶來一個訊息,說是採石場的高管事把謝霽庭之前畫的圖紙獻上去,得到了上面的賞識,也因此升了官領了賞,卻從頭到尾沒提謝霽庭一個字,將功勞完全佔為己有。
何春桃聽完很是氣憤:“這高管事怎麼能冒領功勞?又不是他畫的圖紙,他怎麼好意思將功勞全部佔為己有的?不行,必須揭發他!”
“就算揭發他又如何,以我現在的處境,即便上面知道是我畫的圖紙,也不會給我任何封賞,甚至壓根不會採用那張圖紙。就讓高管事領了這份功勞吧,至少,圖紙會被採用,採石場的兵役也能少受些苦。”謝霽庭平靜道。
何春桃沒想到他會如此豁達,被人冒領功勞也絲毫不計較,換做旁人,早就憤世嫉俗了。
見一旁韓峻沒說話,顯然是贊同謝霽庭的話,她只好暫且忍下這口氣,日後有機會再找那高管事算賬。
下午,謝霽庭照舊帶了包花生米去找劉老頭下棋去了。
見棋盤旁邊有新到的邸報,便拿起來掃了眼,這一看才知,自己那位恩師,竟然被破格提為右相,而原來的右相則升為左相。
謝霽庭自嘲一笑,難怪恩師會派人將春雨丟過來警告他認命,原來,自己險些就耽誤了恩師的大好前程。
劉老頭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看到了那條訊息,便隨手丟了顆花生米在嘴裡,邊嚼吧邊道:“那個新任右相,說是什麼清流大儒,我呸,不過是個沽名釣譽、汲汲營營的小人罷了。”
謝霽庭聞言很是驚訝,這些日子同劉老頭下棋,他早就覺察到了,以劉老頭的學識見地,絕非一個老童生所能有的。聯絡到劉老頭隨心隨性的處事方式,他其實大概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
曾經三元及第為官十載、卻又歸隱山野的心學大家劉騫,沒記錯的話,他和恩師章宗濂是同期貢生,但恩師只得了榜眼,他卻被先帝欽點為狀元。
但,即便劉老頭曾經力壓恩師奪得狀元,即便他學識比恩師更淵博,即便他再怎麼看不上恩師,說一句沽名釣譽也就罷了,為何要說恩師是汲汲營營的小人呢?
“不瞞劉老先生,晚輩曾拜章大學士為師,前輩方才所言,恕在下無法認同。”謝霽庭為恩師辯解道。
即便恩師為了前程不肯幫他,他也確實對恩師感到失望,但恩師幫他是情分,不幫他他也不能怨責什麼。且一日為師終身為師,他不能坐視恩師被汙衊。
劉老頭見他還沒看透,忍不住點撥道:“世家與清流向來對立,你可曾想過,你口中的恩師,所謂的清流大儒,為何要收你一個世家子為弟子?就因為你是什麼神童?還是因為你九歲就中了秀才?”
“恩師收我為徒,只是因為我對了他的眼緣罷了。”謝霽庭淡聲解釋。
劉老頭哈哈大笑道:“那你再想想,為什麼英國公府剛出事不到半年,你那位恩師就被破格提為右相了?還有,英國公府一出事,世家一系大大削弱,而清流一派是不是水漲船高了?”
謝霽庭臉色稍變,他這話的意思是,英國公府被冤枉謀逆,恩師也從中出了力?更甚至,早在九歲那年恩師收他為弟子,就已經開始謀劃著對付英國公府了?
扳倒英國公府、削弱世家勢力,是恩師向皇上獻上的投名狀?所以才能這麼快就破格提為右相?
原來,恩師不是怕他耽誤了他的前程,而是從頭到尾,他都只是恩師的一塊踏腳石,一顆利用的棋子,一個徹底被愚弄的傻子!
可笑,他還一心想著調查謀逆案的真相,如今看來,根本沒有所謂的真相,有的只是龍座上那位為了打壓英國公府,削弱世家勢力的一場陰謀,為了這場陰謀,甚至不惜折掉一個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