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桃本就憋了一肚子氣,聽劉老頭在那抱怨囉嗦,立時發了脾氣:“您愛喝不喝!吃不下去的話就甭吃了,剩下的菜,我也不用再給您做了!”
劉老頭一聽,立時慫了:“吃吃吃,你快去做菜吧。酒的話,給我來壇菊花酒就行。”
沒有美酒喝就算了,可不能連美食都沒得吃了。
何春桃這才到裡間取酒去了。
劉老頭見她進去了,頓時鬆了口氣,對一旁的謝霽庭說:“年輕人,看到沒?這女人一旦彪悍起來,比老虎還可怕!你以後娶娘子,可千萬不能娶何掌櫃這種彪悍的!不然有的你苦頭吃!”
謝霽庭從前確實沒發現她彪悍的這一面。但,她一個人開著這間食肆,不彪悍些,怎麼撐得下去?
何春桃取了一壇菊花酒出來放到桌上,又吩咐謝霽庭:“待會兒你給我看緊點,不許任何人帶紅塵酒館的酒進來!”
“這,怎麼分辨客人帶的是紅塵酒館的酒還是別的酒?”謝霽庭問。
“紅塵酒館就只賣女兒紅這一種酒,而且她釀的女兒紅,香味獨特,一聞你就知道了。”何春桃解釋完,便趕緊回後廚做菜去了。
香味獨特?怎麼個獨特法?謝霽庭心下疑惑,不過他剛才進紅塵酒館時,聞到的酒香確實有些不同。
劉老頭開啟菊花酒,倒了一杯,邊喝邊感嘆道:“李掌櫃釀的女兒紅,那叫一個香!一對比,這菊花酒簡直淡得跟水一樣。”
謝霽庭聞言有些奇怪,若李掌櫃釀的酒真有那麼好喝,名氣應該早已傳揚了出去,為何還會屈居在這小小邊陲之地?看來,這李掌櫃也是個有故事之人。
因著何春桃新立下的這個規矩,許多先到紅塵酒館買了酒再來用膳的,都被攔在了食肆外。食肆中午的生意一下子少了許多,何春桃中午也清閑了許多。
午時剛過,何春桃剛收拾完桌子,就見韓副將帶著手下過來了,她連忙迎了上去,將人引了進來。
韓峻一進食肆,就看見那謝霽庭立在一旁,他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何春桃見狀,簡單解釋道:“韓將軍,這是我店裡新聘的跑堂夥計。他妹妹從前對我有恩,我就借了些銀子給他妹妹治病。怕他還不上銀子,這才讓他以工抵債。”
韓峻這才明白,原來昨晚她去探病的妹子就是這謝霽庭的妹妹。
他沒再說什麼,徑直走到桌前坐下。
“韓將軍稍等,菜馬上就來。”
何春桃說完就帶著謝霽庭回了後廚,讓謝霽庭先把紅燜羊肉、糟醃豬蹄、排骨豆腐湯還有米飯端出去,自己則留在廚房再炒兩樣菜。
謝霽庭把飯菜端到桌上一一擺放好,說了句‘客官慢用’便退到一邊。
韓峻從筷籠抽出一雙筷子,卻‘一不小心’掉了一隻到地上,他沒說話,只瞥了謝霽庭一眼。
一旁鄭方聞弦知意,忙沖謝霽庭喊道:“小二,沒看到筷子掉地上了嗎?還不快過來把筷子撿起來?”
謝霽庭心知這韓副將是故意的,但他還是走上前,彎腰去撿地上的筷子,誰知,手剛碰到筷子,一隻軍靴便狠狠踩了上來,耳邊緊接著傳來韓副將冷厲的警告聲。
“姓謝的,我不管你從前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你從前跟她有什麼恩怨,但我警告你,離她遠一點,更不要對她有任何妄想!否則,下一次你再去採石場,難保不會出現點什麼意外!”
謝霽庭這才知道,原來是這位韓副將把他分配到採石場去服雜役的。
雖然不知道這位韓副將為何從第一次見面就對他充滿敵意,但他既然以性命來威脅他離她遠一點,足以說明,他嘴上雖然叫她嫂子,心裡卻未必真的把她當嫂子。
即便明白了這一點,謝霽庭也沒有絲毫與他爭搶的心思,只道:“在下一介流人,不敢有任何妄想,韓將軍盡管放心。”
韓峻見他說話時低眉斂目,語氣平和,不似作假,便道:“算你有自知之明,記住你自己說的話!”
說完,才把腳從他手上挪了開來。
謝霽庭用被踩得紅腫的右手撿起地上的筷子,說:“這只筷子髒了,桌上有新的,韓將軍請自便!”
說完便將髒筷子拿回後廚,先將手洗幹淨,才又將已經炒好的一盤菜端了出去。
何春桃看了眼他的背影,心下若有所思。
剛才她本來準備去前廳問韓峻今日的菘菜要不要加辣,卻正好看到韓峻踩他手的那一幕。
韓峻對他的警告她也聽到了,本來以為這樣的羞辱和威脅他一定無法忍受,可沒想到,他不但默默忍受了,還平靜地說了那句話。
他說他不敢有任何妄想,其實是他對她根本沒有任何想法罷。不然當年就不會把她發賣出京。
不過,他好歹曾經也是英國公府世子,今日卻先被李紅杏當眾揭穿賣身救妹的心思,又在她的逼迫下做了食肆的跑堂夥計,接著又被劉老頭斥罵,中午攔阻帶酒客人時,也捱了不少罵,剛才還被韓峻這般踩著手背羞辱威脅。
如此連番受辱,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他卻表現得十分平靜,平靜得有些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