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大大的眼睛祈求似地看過來,沈霽禹想起來那人就是昨天在河邊碰到的,昨天沒有看得清楚,蒼白的臉沒有什麼血色,嘴唇由於幹澀已經泛起了死皮,甚至透著血絲。挽起的發髻上插著一根簡單的木簪子。雖然穿得破舊,可是卻給人一種清爽利落的感覺。
“齊掌櫃我都和這人說了,最近藥材價錢漲了些,他今天帶的錢只夠抓兩付藥的,這人偏求我通融通融,再抓一副藥,說差的錢下次補上。他不來我哪找他去?豈不最後我自己得掏腰包補上?”小夥計抱怨道。
“我一定會還回來的,只是家離得遠,過來一趟著實不易。家裡還有很多活計沒有做完,實在脫不開身,下次過來我一定把藥錢補上。”葉初晴心裡很是著急,爹爹這兩天病得又重了些,今天終於抽出時間來鎮上給爹爹抓藥。一會走著回去有得一個來時辰,秦大夫說了,爹爹得吃三
副藥才能見好,自己手裡的錢實在不多,又恰巧趕上藥材漲了價錢。
沈霽禹的感覺就是這人的聲音很好聽,溫溫和和的聽起來很舒服,憑他的識人經驗這人不像貧苦人家教養出來的,更像是受過細心教養的人。
齊掌櫃沉吟了一下,“這樣吧,你告訴我你家的住哪,如果你不來,我也好知道你在哪?”齊掌櫃還是很願意相信這個人的,不然如果有人編個住的地方誰也不知道。
“我,我…”袖口的拳頭攥得緊緊的,狠狠地咬著下嘴唇卻不肯多說一個字。他不能說,娘是非常要臉面的人,不能讓人知道他作為葉家的人竟然在外面付不起藥錢。他不能因為幾文錢丟了孃的臉面,這就是他受得再多的委屈也不肯放下的最後的堅持。
“齊掌櫃,你看看,就這樣誰知道他是不是什麼佔小便宜的人。”小夥計想這人果真有古怪,幸好自己沒有答應這人的要求,剛才還為自己不通融有些過意不去,現在看來自己真是有先見之明。
“我,我不是…”又有幾個好事的人向這邊看來,葉初晴不知是被羞得還是急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臉憋得紅紅的,身形顯得更單薄了,彷彿一陣風吹來就能將他吹散開。
沈霽禹莫名的為這人感到心疼,可能因為自己曾經也苦過吧,“還差多少藥錢?”
“差十五文錢,怎麼,你要發善心嗎?”說話的小夥計挑了挑眉毛斜著眼睛看著沈霽禹,秀氣的臉上彰顯的世故,實在不協調。
葉初晴這時才注意到還有沈霽禹在,抬眼正對上沈霽禹的眼睛,驚慌的避開了目光,心咚咚的跳了幾下,他認出了這人是那個灑脫地人。而那人的家應該離自己家很近,估計是附近某個村子的,更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葉家的人。
沈霽禹也懶得費口舌,從衣服的布袋裡摸出了十五個銅板,遞了過去。葉初晴垂下了眼眸,沖著沈霽禹福了福身,卻不接過錢,匆匆拿過已經包好的兩副草藥轉身出了濟善堂。沈霽禹懸空的手心還躺著錢幣,不由得好笑,每次都是那人匆匆的逃掉,摸了摸自己額頭的痂,自己沒那麼可怕吧。
小夥計倒是很開心地挖苦道:“人家小男子怎麼能無緣無故的接受一個女人的錢財,若讓人說道了去,以後很難找到好人家的。就算定了親,讓婆家知曉了,將來的日子也會叫人拿捏,難不成你要娶了那人?十幾文錢換一個小夫郎倒是劃算的很,你這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不勞這位費心,沈某人已經定親,既然要娶親,定是要許未來夫郎一生。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說完自己也會心的笑了。
葉初晴剛剛走得有些急,忘了把提過來的籃子拿走,又返了回來,恰巧聽到沈霽禹的話,定定地站在門口,緊緊地閉了會眼睛,卻終究抵不過一蜿清水滑落。鹹鹹苦苦的,失魂落魄的走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能懂自己的,那人的夫郎一定會是個幸福的人吧。至於自己就這樣吧,茍且的活著,殘喘一世。
沈霽禹自是不知一時與他人的口舌爭論竟然給別人造成了如此大的震撼,這當然也是她的真實想法,她最受不得的就是感情的背叛,當然現在生活的世界以三夫四侍為榮,想想她都會冷汗淋淋。
傍晌午集市上的人漸漸少了,剩下的那隻野雞也被張獵戶幫忙賣了八十五文錢。沈霽禹數了數小金庫,今天的收入加上她爹給的一共四百七十八文,這是她這一世第一桶金,雖然少了點,沈霽禹的心卻非常激動。沈霽禹暗暗決定回家交給他爹二百文,一會在街上逛逛買點東西回去,雖然上一世為了注意保養,特意去粗糧館吃些山野菜和粗糧,但架不住總這麼吃,自己都快變成粗糧色了。
沈霽禹花了三十文錢割了二斤肉,又給她娘買了一壇十斤的酒,給她爹買了個桃木簪子,跑到書攤花了十文錢租了一本律例的書籍,一本史籍。沈霽禹是梨樹鎮的名人,一向是文人不與匪鬥,更何況沈霽禹還給了十文錢,所以書沒費什麼事就借到了,以至於書攤的老闆接過錢的時候很是惶恐。雜七雜八的又買了些調料什麼的,數了數還剩下三百六十八文,細心揣起來,沈霽禹很久都沒有過錢如此重要的感覺了。
從張獵戶的驢車上將東西卸下來,沈霽禹匆匆和張獵戶作別,興沖沖的搬著東西進了家門。少不了沈夫郎說道沈霽禹不會過日子亂花錢,但沈霽禹卻看到她爹拿著那把桃木簪子時眼睛紅了,背過身去偷偷試了試眼角。
沈霽禹撒嬌似的說:“爹,戴上讓我們看看,等禹兒賺大錢給你買金簪子。”
“你這孩子竟說胡話,爹哪有那種福氣。”
沈霽禹置氣似的說:“我說能就能,你不相信老閨女。”
“信,爹當然相信。”
晚上沈夫郎做了一桌好的,沈婆子喝著沈霽禹買的酒,喝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不過這一頓飯沈婆子的話多了很多,看沈霽禹也順眼多了,話裡話外透出的她是我女兒的自豪感,也不像以前張嘴閉嘴都是“孽障,小畜生”喊沈霽禹了。
沈霽禹賠她娘喝了一盅酒,連她爹都跟著喝了一口。她很滿足,望著窗外的一輪滿月,她早已放下了對前一世家人的埋怨,希望他們能在某一刻想起曾經有個自己。想想今後的生活,沈霽禹有些期待有些興奮,費了頗多的心神才睡著。同樣一輪明月之下,也有一個人失眠了,卻懷著不一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