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帝將美人受母子接回了漢宮。侍官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一會兒對美人受嫌棄得不行,將人關到永幸宮裡,不聞不問,一會兒又似乎將人捧到心尖上,吃住都要挨在一起。都道帝王無情,最是孤寡,侍官卻覺得他的主子一會兒無情,一會兒又有那麼點兒情意,最擅於自欺欺人哄自己。比如明明是自己毒死了他的母後,漢帝卻不容許任何人說,太後大薨的時候在靈前守了七天七夜,眼睛也哭腫,像全天下最善的大孝子,結果太後要下葬的時候卻又不允許將人葬到皇陵之中,不允許將她葬到先帝跟前,而是遠遠找了個郡縣,隨便找了個風水還不錯的小土坡就將人埋了,喪葬極為簡單。
這話傳到民間裡,漢帝卻又成了孝順又節儉的仁君,沒有因為母後的死勞民傷財大挖特挖陵墓,漢帝在世人心中成了平易近人、體恤百姓的君主。總之好話都對他說盡,漢帝風評還不錯。
漢帝將美人受接到自己住的西宮裡,沒有讓他睡到偏殿,而是讓他睡到自己的床上,連同他的兒子,也擺了個搖籃,放在他的寢殿之中。漢帝似乎享起了天倫之樂,他隱匿了美人受的身份,封美人受為昭儀,是除了皇後等級最高的嬪妃,對外宣稱美人受是他前段時間到幽州巡視帶回來的美人。漢宮裡畢竟有人見過曾經的絨殿下,不免嚼起了舌根:
“這位昭儀娘娘,到底是幽州的美人,還是來自龍城的美人?”
沒有人敢戳破那層紙,亂嚼舌根的都被漢帝毒死,他似乎特別喜歡用毒,冊封美人受後,凡是提出質疑和反對的朝臣都被他用一杯毒酒賜死,其中不乏清廉正直的好官。曾經的太後黨現在夾起尾巴做人,皇帝除了賜死了兩個最讓他痛惡的老不死的佞臣,其餘人沒有過多深究,連品級都沒給他們降,心情好甚至還會重用一兩個。
皇帝如此胸襟寬廣,太後黨也就不了了之,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後垮臺了,就只好換個主子,繼續安享太平。
美人受不適應他的新身份,他覺得哥哥太偏執了。他絕口不提曾經的過往,也不允許美人受說起在匈奴的往事,他表面上說美人受的兒子是自己的兒子,私底下卻連名字也不願意給他取,也不會抱他,只是讓宮人帶著,也不喜歡美人受帶。
漢帝上了早朝回來,下午耽誤了一些時間,晚上的時候突然歡歡喜喜抱了一個不足一歲的孩子回來,遞到美人受身邊,痴愛地對著他說:
“絨兒,我們的孩子。”
美人受正在給自己的孩子餵奶,看到陌生的嬰兒,心裡已經猜到了孩子的身份,偌大的漢宮,漢帝只有兩個孩子,都是傛華夫人為他所生,這個孩子的襁褓上繡著精緻華貴的祥雲,不是漢帝的孩子又是誰的孩子。
美人受默不作聲餵奶,不理漢帝懷裡的孩子。漢帝將自己的兒子抱到美人受跟前,委屈道:
“絨兒,你給他喂喂奶,平兒餓了。”
那個孩子剛吃飽了乳母喂的奶水,含著手指頭睡得正香,哪裡餓了。美人受抱著兒子轉身,漢帝又湊到他跟前,些微惱怒道:
“絨兒!”
美人受摸摸兒子的頭,看他吃飽了,將衣領拉上去,將兒子摟在懷裡,終於直視漢帝,憐憫道:
“哥哥,你到底怎麼了?”
漢帝垂下眼睛,難過道:
“絨兒為什麼不給我們的孩子餵奶?”
美人受撫摸他的腦袋,無奈哄道:
“哥哥,將小殿下還回去吧,傛華夫人見不到自己的孩子,會難過的。”
漢帝吼道:“住嘴!!”
美人受噤了聲,漢帝將自己兒子硬生生塞到他懷裡,陰沉道:
“你快喂他!”
美人受直視漢帝堅決的眼神,心底疲憊,放下自己兒子,抱著漢帝的兒子哄了哄。漢帝終於開心,侍官識趣地將美人受的兒子抱到搖籃裡,由奶孃照顧,也不敢抱得太遠,不然美人受會哭。漢帝甜蜜地摟著自己的昭儀,和他一起看他懷裡熟睡的小皇子,貼著美人受的耳朵,溫柔說:
“他長得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