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影在這水紋書中站穩之後,浮字受了驚擾四散遊弋。這水池有些深,平日裡高出清緣差不多兩個頭的瞬影完全站直了後,剛剛到了清緣的腰際。
清緣想引他出來,便說:“你這這水紋書裡泡著好似不妥……”
醉眼惺忪的瞬影努力睜眼,好似終於認出了清緣,神色異動,未等清緣把話說完就毫無徵兆地撲到了池邊清緣的身上,激動地將她環腰而抱,清緣被瞬影嚇地一聲驚叫直往後退,可身後就是牆壁了,無處可退,正要推開他時卻發現他認錯了人!
“母後!”瞬影的雙手死死地環住了清緣的腰身,將腦袋埋在她的衣裙中,委屈得好似一個十歲的孩子,卻用醉得一塌糊塗地語調說,“對不起,我不敢去見您……”
清緣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一時間忘記了她要推開瞬影的事情,任由他像孩子似地貼著自己,不肯鬆手。
“我早就知道您不是我生母,我早就知道……”瞬影的肩膀微微顫抖,萬分難過地說,“您只是他一個人的生母罷了,可我就是嫉恨他,您若能容我嫉恨他該有、多好……”
清緣的衣衫被被瞬影沾濕了,她卻沒感到涼意,瞬影整個人都在發燙,在思緒混亂中輕聲提醒道:“你……認錯人了!”
“我當時就在想,縱然我非您親生,我體內流淌的好歹也是皇族血脈啊,可是……可是為什麼我的生母是魔族!”瞬影幾經掙紮才將最後一句話吼了出來,很順利地掩蓋住了清緣前一刻略顯怯懦的聲音,同時雙臂用力勒地清緣腰間劇痛,而後竟在清緣身上痛哭失聲。
清緣聽了這話心中震驚,再次往後退去,幾乎是整個身體都貼在了廳壁上。
瞬影手上的力道卻從未有過絲毫鬆懈,好似怕她離去一般,清緣走避退不了,心中大亂。低頭看去,醉酒的瞬影好似一個孩童,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遭受重罰,驚天般的委屈與難過讓他止不住地抽泣著。
“魔族?”清緣心髒狂跳,她明白自己知道了並不應當知道的事情!
一系列說不完理不清的種種矛盾一下子全部湧入清緣的腦海中,眼前的穩固的世界有些暗自坍塌的跡象,可轉念一想:是那個綠眸的魔族、是那個與瞬影有著相同玉佩的魔族,也是那個當年在負雪山上救過自己的魔族。
就這麼想下來,清緣被瞬影抱住的身子便不再如方才那般僵硬了。
清緣將發著高燒的瞬影從記憶宮殿中的水紋書裡帶了出來,一路蹣跚來到了花田內的院落中。
“書吏大人,騰王殿下丨體熱異常,怕是感染風寒了。此地地處偏遠,可否讓騰王殿下暫時在您這邊借宿?”清緣不敢稱其“花奴”,只好以官職相稱。
清緣的話音在院落響起時,偏室的視窗馬上冒出了幾個腦袋看著她和她帶回來的人。在房內等候的姝蔓和晶菱很快推門跑了出來,正逢花奴回了清緣的話。
“倒是無妨,只是我這柴扉院落中只有陋室三間,一間自住,另一間借給了友人之子,然後就只剩最後一間,”蹲在院落枯樹旁的清理雜草的花奴,轉身看著今晚多出來的這些人說,“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晶菱看著清緣有些崇拜地說:“姐姐好厲害呀,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騰王殿下給帶出來了!”
姝蔓卻不太:“可別高興的太早,醉成這樣,肯定沒替你把先知請柬交出去。”
“這騰王沒把清緣姐姐轟出來,那怎麼著也成了一半啊!”晶菱古怪精靈笑著,心裡想的全是好事。
“只要有地方讓我安置騰王殿下即可,”清緣扛著瞬影有些支撐不住了,無暇顧及歡欣雀躍的晶菱,而是對花奴說,“煩請帶路。”清緣看了一旁無所事事的姝蔓一眼,說,“快搭把手,他好沉。”
一直對瞬影敬而遠之的姝蔓這才不情願地上前幫忙,花奴開了院落中西側房間的門,清緣與姝蔓兩人就駕著騰王走了進去,放在了床上。
“好了,”姝蔓扔下瞬影之後輕松地拍了拍手,說,“姐姐,你把令牌扔他身上,然後咱們找地方投宿去。”
這話正好讓跟在後面的晶菱聽了去,忙說:“這可不行啊,師父說過的,這信物必須是自願接受才算數的。”
“可以的,”姝蔓好似覺得小孩子應該很好忽悠,笑眯眯地對晶菱,半哄半騙地說,“把令牌放他身邊,等他醒來之後一看就會明白了,說不定就想通了呢!”
清緣將被褥小心翼翼蓋在瞬影身上之後才轉身,略帶嗔怒地對姝蔓說:“照騰王的性格,醒來之後發現這令牌,直接摔了的可能性更大。”
姝蔓怎麼看床上的瞬影就怎麼不順眼,兩手一攤說:“那也沒辦法呀,反正咱們盡力了,剩下的就聽天由命吧!”
“姝蔓姐姐,你這也叫盡力呀?”晶菱有些不開心地嘀咕了起來,“人不到齊的話,你們可是得一直在這裡等人齊之後才能一同入輪轉宮的喲!”
誰知姝蔓聽後眼神一亮,不憂反喜,說:“是嗎?如果他一直不接受信物,我們其他受邀者就得一直等到他接受信物為止?”
晶菱方才那話本是想要施壓的,但她不明白為什麼姝蔓聽過不但不急,反而十分開心。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的晶菱眨巴著眼問:“姝蔓姐姐難道覺得一直滯留在此,不能進輪轉宮是什麼好事嗎?”
姝蔓別過臉,躲著清緣面露微笑,說:“無妨,大不了這段時間就在這城裡四處逛逛,說不定一轉身就能碰到……”
實在看不過的清緣終於點破:“逛著逛著就在城裡巧遇禦璟大人了,是嗎?”
姝蔓抿嘴忍笑,帶著幾絲單戀的羞澀轉移話題說:“好了啦,姐姐!我好睏啊,別管他了,我們去城街市那邊找客棧落腳吧!”
“騰王殿下燒得厲害,”清緣坐在床邊,一手覆在瞬影額上探溫,不放心地說,“我還是留下來照看為好,你覺得不方便的話,就先行離去吧。”
就在這時,一旁的晶菱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一下子就傳染到了姝蔓和清緣。
清緣看著晶菱睏乏的樣子,貼心地對她說:“時候不早了,你今晚在哪兒休息?”
晶菱指了指隔壁,說:“這段時間回不了輪轉宮,一般住客棧的。不過,今晚就跟他們姐弟倆湊合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