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王獨自倚靠在爭曉樓最高處的欄杆邊,眺望月升中天,銀輝透過東颺城奔流不息的水幕灑落城內。
狄旭走了過來,見月華如練,便在這東颺城最高處深吸一口氣,頓覺整個人神清氣爽,而後對騰王說:“怎麼今晚不找樂子突然變得這麼安靜了?”
月輝之中,騰王的側影暗得格外突兀,他心事重重地說:“無心睡眠。”
狄旭稍感意外,走近兩步,環視這座夜月之下的東颺城說:“水幕下的月色竟如此誘人,讓你顧不上聲色犬馬?”
騰王動也未動,視線仍在那波光粼粼的天際,說:“金玉戰將抓到人沒?”
“沒有。”狄旭見桌上有酒壺,伸手去拿,晃了晃,才發現壺中空空如也,多少有點失望。
“那麼,他該找蒼龍府借兵去封城吧?”騰王坐直了些,盯著狄旭,神色肅然。
“沒有。”狄旭放下酒壺,視線追月而去,“多大的事,還犯得著封城?”
瞬影聽到這裡只是一聲冷笑。
一大清早,狄旭被一聲又一聲的禮炮吵醒,外面的街道似乎十分熱鬧,他推開窗戶往下看去,街道兩旁站了許多看熱鬧的人,有幾個年強人正在路上飛奔而去,圍觀路人都在拍手稱道。
有人一邊跑一邊問軍營怎麼走,突如其來一陣狂風掃過,將他猝不及防的撂倒在地,路人的回答變成了驚呼;有人撞翻了貨攤卻來不及道歉,及時避開了從天而降的局域性冰雹,倒是圍觀的路人被濺得一臉冰渣;有人目光犀利,忽然從地面攀上了街鋪的遮雨棚又身輕如燕地跳到了屋簷上趕路,很快,在那段故意避開的道路上另有他人一腳踏空掉入了街道正中央的大洞之中,落空者驚呼一聲隨手抓住了路過拉貨毛驢的韁繩,送貨路人看到有人陷入漆黑一片的坑洞之中,不但沒有施以援手,反而即刻斬斷了韁繩,讓心急如焚的年輕人被黑洞洞的陷阱吞噬,很快,地面上的黑洞消失,堅固的青石板路又完整地呈現在大家面前。忽然有沿路軍士大喝一聲:“是誰在鬧市設陷阱了?若是傷及無辜,直接取消資格!”
“盛軍大典。”狄旭似乎有些感慨,笑著伸個了懶腰,退離窗邊。
客棧馬廄旁肥馬嘶鳴,狄旭無所事事地啃著一個蘋果走了過去,看到瞬影正好掀開車門掛簾,跳下車來對站在一旁的小廝說:“再加一層軟墊。”
“是是是,這位公子稍後,小的這就去。”一身粗布衣裳的小廝馬上擱下手中的馬鞭,屁顛屁顛的跑開了。
這倒是讓狄旭非常意外,他走到了瞬影身邊問:“殿下,你這是準備走了?”
瞬影明白他的意思,說:“我說過要和你師兄打,又沒說一定是今天打。”
狄旭心不在焉地啃著蘋果,又問了一句:“那你想什麼時候?”
瞬影答得倒又合情合理:“當然等你不在他旁邊的時候。你是盛軍大典的主考官,不日就要趕回中宮天端城複命,我不急。”
“這樣不太好吧?”狄旭煞有介事地指了指自己的兩鬢零的星銀絲,苦口婆心地說,“你父皇沒把你託付給我之前我多年輕呀,你看看這些年把我給愁的……”
“一直以來都是你不肯跟我打,我成全你。”瞬影挪開兩步,望著東颺城上空的晶瑩的水幕,面露期待之色,“他不僅是你師兄,而且又肯跟我打,我為什麼不成全他。”
狄旭無奈地看著瞬影,說:“那好吧,殿下你先請回,我就只能在我師兄身上下功夫了。”
“他一定會跟我打,早知道他是這種人我還參加什麼盛軍大典,直接找他比試不就得了!”說到這裡,瞬影好勝地笑了。
“我可真是時運不濟,”狄旭笑得苦不堪言,看著這兩馬車說,“那天晚上我到底是醉成什麼熊樣了才會答應幫你參加盛軍大典的事?”
城池東邊高聳的牌塔那裡,每被優勝者取走一塊魚形令牌,就會有軍中執行者點燃一支禮炮,這裡準備的禮炮和令牌一樣,只有一百個。
這個時候,來自北境的少年們都一心爭先恐後地湧向牌塔要奪得上面越來越少的名額,只有一名紅衣長裙的少女開心地逆流而行,穿過守軍隔離出的中央街道撲向街角的清緣,在聲聲轟鳴之中抱住她大喊:“姐姐,我是第一個!我是第一個拿到令牌的人!”
“姝蔓,你太棒了!義父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清緣親切地抱著妹妹,姐妹倆笑得一樣燦爛。
再往前方被隔離出的街道中央看去,一群灰頭土臉、風塵僕僕的少年們還在你拉我扯,不知是誰在這個時候偷偷地動了手腳,沿街邊上一店鋪門口的大水缸發出了聲響,一泓流水從中被一股無形力量拔起到半空之中,陡然沖下街道形成了一道高約一丈有餘的水牆屏障,攔住了後面狂奔的與試者,空氣中水份還在不斷的迅速往水牆上凝結,眼見著一掌厚的水牆積成了一尺厚!
這個時候有人馭風就直接越過去了,不過更多人都被攔住過不去。只聽被水牆攔住的人群中有誰發出一聲尖嘯直逼那面越來越厚的屏障,街邊所有人都難以忍受地捂住了雙耳,只見沿路空氣都被尖嘯聲扭曲分層,水牆當即被聲波擊穿,但如此行為並沒有為大家打通道路,水牆坍塌時水份繼續凝聚,巨大的水勢落下便成了巨浪撲打眾人!
那一丈多高的水浪當場打翻了一群與試者,大家各個都叫苦不疊,就練阻隔街道計程車兵都無一倖免,街邊圍觀的人們趕忙退到了沿街商品的臺階上。水浪湧向街角兩姐妹的時候已經只有一尺多高了,她們並沒有退讓,清緣只看了一眼,水流便從她們兩人身邊繞了過去。
姝蔓更是對那小水花視若無睹,期盼地松開了她姐姐伸手道:“我的水玉呢?你一定抓到了吧!”
☆、少年
“水玉……”清緣面對姝蔓的期待十分為難,笑顏漸漸被慚愧擠掉,便慢慢說給她聽,“水玉我確實是抓住過一隻,但是……”
“但是?”姝蔓反應極快,帶著不祥之兆說,“我不想聽你說‘但是’兩個字。”
清緣歉然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應該是被人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