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隨著車廂裡的廣播女音響起而關上,季言之笑著和其中一個人說抱歉,站到了他身旁,見他拉著吊環繃緊了面孔的模樣,微微蹙起眉頭,往前走了一步。
楚斐然的手腳發冷,有些透不過氣,他覺得他們的距離太近了,他幾乎要把他抱住。
“他撞了你卻沒有道歉?” 他聽見季言之的聲音,又沉又冷。楚斐然喉間似乎有什麼堵住了,讓他無法呼吸,耳朵在嗡鳴,他別過頭,聲音又低又啞,“沒事。”
“會疼嗎?” 季言之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並不好,於是放柔了聲音,小心翼翼的,像護著寶貝。楚斐然沒有回答,兩人之間流動的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季言之斂去眉間的皺痕,垂眸看他,纖長的睫毛覆蓋住了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睛。車廂再次擠滿了人,地鐵動身,楚斐然覺得自己指尖被某個溫熱柔軟的東西握住了,他微微一頓,抬眼瞪他,無聲道:“放手。” 因為季言之的手握上他的那一刻,他的心髒懸空,鼓動的頻率又開始像剛剛那樣加速紊亂,同時也湧起一股暖流——滿足他的也不再是反叛的挑釁,而是季言之在和他十指相扣的認知。
季言之在擁擠的人群裡勾住了楚斐然的手,人體帶著親暱的溫熱讓楚斐然不自覺地往後縮。他垂眼看楚斐然濕漉漉的眼睛裡的狠戾,看他泛紅的臉頰,看他像脆弱的蝶翼般的睫毛,看他抿著的薄唇,心裡有道小小的聲音,真想把他帶回家趴光,然後繼續上他。
楚斐然見他的目光不對,輕輕地想要掙開,但季言之不放,對他無聲道:“一次。” 楚斐然看著他,突然嘆了口氣,咬著嘴唇不動了。
曖昧的情意在悄悄滋生,盤旋,纏繞。
季言之看著他,眼睛裡突然爬上了狡黠,帶著小孩的得逞和洋洋得意,似乎因為和楚斐然共有了段小秘密而開心,沒有人聽見他們在說什麼,沒有人看得懂他們在說什麼,他們小時候就是這樣溝通的。
兩個人都不能出門,但可以偷跑啊。小孩有了玩伴什麼事都能幹,明明沒有學過唇語的兩個人,卻理解了彼此閉合的嘴唇在表達的意思。
那是種直覺。
楚斐然看他,想是明白了什麼那般呆愣。兩個少年站在一起,長長的袖口下,隱蔽的人群裡,他勾著他的手指。地鐵停下,他就放手,然後替他擋著,人上來了,他又再次拉著他。
地鐵走走停停,他卻不厭其煩。
楚斐然煩躁地刷手機,每個軟體都按一遍,屏保來回滑好幾遍,最後隨手點開影片軟體,死死盯著手機,全神貫注地看,耳廓卻紅透了。
他們蜷縮在車廂的一角,人群的角落,他站在內側,季言之站在外側。他看手機,而他看著他。
季言之看了他還半會兒,開始捏捏他的手指,楚斐然不理他,再捏,還是不理,所以他黑著臉加大了力道,楚斐然“嘖”了一聲,抬頭看他。
季言之就笑著開始說話,但沒有聲音。
楚斐然不想承認,可他懂了,他們已經好久沒那麼說過話了,因為他們再也不需要躲,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做任何事情。
可他們卻在人群裡重蹈覆轍,做著小時候那種隱晦親密的互動。
明明是無聲的,可他在一切噪音裡聽見了他的聲音。
————你可以好好發呆了。
————我護著你呢。
楚斐然看著他,兩頰泛上薄紅,和紅紅的耳廓相呼應,像白日的晚霞,他在季言之眼前一臉驚詫,然後迅速低下頭,開始亂按螢幕,“閉嘴。”
別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