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椏上的落葉隨晚風輕顫後簌簌落下,彷彿少年想要和分別多年的小夥伴傾述的日夜。
季言之手臂的溫度和偶爾響起的聲音帶笑,像溫柔的晚風穿堂而過。
可楚斐然驚喜後卻是冷淡,他不知道怎麼開口,秋風按滅了他的沖動,他或許不該相認。
他承認他是個愛胡思亂想的人,負面又悲觀,就像三島由紀夫,他對一切的好事都懷著逆向的預感,這一切突如其來的美好是不是下個悲劇的開端?楚斐然看著自己機械般行走著的鞋———如果遠離這些會讓人耽溺的溫暖,那在下一刻就墮落入深淵也不會太痛苦,畢竟你一輩子都行走在了黑暗之中。
楚斐然不自覺地走進,卻被他的體溫燙到了。他眨了眨眼睛,他像個暖爐。秋風清涼,季言之的身體滾燙,他的運動鞋踩在石磚道路上,卻像踩在柔軟的雲層那般。
季言之睨了他幾眼,突然笑著問到,“小然,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對嗎?”
楚斐然微頓,偏頭看他。季言之逆著街燈,晦暗的臉上帶著笑。他勾起的唇角溫軟,因深邃的眉眼而支稜起的鋒利被黑夜抹去,只剩下少年的柔和,但楚斐然看著他,還是看到了他眼底的執拗,還有剋制住了的咄咄逼人,即便他略微低頭,楚斐然還是感受到了他身高上的壓迫。
這個問題在這個年齡段裡幼稚又可笑,學校裡人人都愛的紳士校草、學神,舉手投足大方成熟之餘又不失花季的單純和開朗,那麼完美的一個人,如今像個幼兒園裡的小屁孩一樣掰扯這樣的問題。楚斐然應該嘲笑他,可他笑不出來,他知道他是認真的,季言之當年對於這樣的問題也是認真的。
楚斐然不知道自己該欣慰還是該感動,有個久別經年,但仍舊單純地想和他維系這段友誼的朋友,可他思緒混亂的腦袋裡只有無措。他看向遠處連綿的燈海並沒有回答,他忘了自己當年的回答,可能是“是”,可現在兩個小男孩早已在沒有對方的日子裡獨自長大了。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他了,而現在的季言之也不是當年那個陰鬱沉默的男孩,楚斐然有些惱火,這樣的人何必執著於一個又喪又躁的爛人呢?他是一灘爛泥,他們都這麼說。
“或許吧。”
而他自己也這麼認為。
…
後來在那些不見天日的日子裡,楚斐然在夢裡總是會聽到小男孩銀鈴般的稚氣的聲音,認真地說:“小然,我要走了,我們悄悄地逃走好不好。”
夢裡的他握上了小男孩遞來的手。
可每每醒來卻只有空蕩冷寂的房間和夢裡怎麼也無法回想起來的人。
小小的楚斐然茫然地伸出手,希望抓住的是溫暖柔軟的觸感,卻只有虛空。
是假的。
因為他們都告訴他,你從來都沒有幸福過。
我們也因為你從來沒有幸福過。
來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