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斐然纖長的睫毛翕動,瞳孔裡是驚詫和不可置信,緊繃的肌肉隨著他鬆弛下來的神經而脫力,那股背脊發涼的不適感蕩然無存,孩提時期相互取暖的回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覆蓋那股詭異的不適感,而這股無法掩蓋的熟悉感讓他心口忍不住發軟,鼻子酸澀————原來那段縱情嬉戲的小日子不是他的臆想,不是他在黑夜裡點燃火柴活下去的譫妄。
原來他們那些人、事、物真的存在。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近鄉情怯,那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名字被風拂開了塵土,變得清晰,“江……語……?” 他的聲音在細微地顫抖,帶著茫然、不安、侷促,但尾音上揚,那是無法掩蓋的驚喜。
季言之的眼底倒映著楚斐然的臉,那張臉和他手機裡好幾千張照片一模一樣,相比起螢幕下大堆轉化後的資料所形成的顏色,眼前的人更讓他興奮,尤其是他眼底迸發出雀躍的那一刻。他體內像是炸開了千萬朵煙花,他每一寸神經都在抽搐,他每一種感知都變得敏銳,眼前是五彩斑斕,像是癮君子磕嗨了的精神高潮,他壓下體內翻湧的慾火,剋制裂開的嘴角,即便他的手指早已在顫抖,腦內早已有春色的幻想,他仍然維持著表面上相認時的恰到好處的欣喜、惆悵和懷念,而那句“小然果然忘了我。” 正好刺中了楚斐然的死xue。
季言之一直都知道,楚斐然冷漠傲氣的外殼下是敏感又細膩的柔軟。
果不其然,楚斐然怔愣了幾秒,略帶歉疚地看了眼季言之,轉頭和郝佳說:“你先走吧,我有事。”
“行,那還要等你嗎?”
“不用了。”
秋風撕扯著枯枝也撕扯出天際冷淡黯然的枯月,籃球場僅剩下兩人和遠去的交談聲。楚斐然有些侷促,往後摸了摸後頸卻不知如何開口,那一瞬間的尷尬熄滅了他相認後的情緒波動。少年垂下的眼睫顫顫,柔化了的冷冽五官像秋季凋零的小花,撓動著季言之的心口。
季言之在夜幕中掩蓋不了悄然滋長的陰暗慾望,幼嫩的芽由腐爛的血肉破土而出,開始紮根,虯結的根莖盤繞發黑的心髒。
“別那麼緊張。”
他的語氣柔和,但在楚斐然看不見的地方,臉上的笑意味不明,看了離去的郝佳一行人一眼才把目光轉向楚斐然——少年蒼白的兩頰浮現出了運動後血液迴圈的潮紅,寬松的球衣裡穿了件打底衫,緊身的布料勾勒出流暢緊致的手臂肌肉,纖細但不失力量感。
這具少年身體健康、蓬勃、具有吸引力,但如果他壞了,就不會了吧。
“走吧。”
“去哪?”
“逃課。”
“你不用…?”
“沒事。我都把書包拿出來了,我帶你從一個地方悄悄逃。”
楚斐然聞言有些怔愣,小男孩童稚的聲音倏然縈繞在耳邊,與季言之低沉柔和的嗓音重疊,“小然,我們悄悄地逃走吧。”
原來是他。
原來…是他。
街燈昏黃,兩個少年個高腿長,翻過北門略微低矮的牆實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