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楓清笑道：“這世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處。如今清江屯亂成這個樣子，想呆也是呆不下去的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陸菲雲看了看遠方的天空，一隻麻雀在枝頭飛過，便道：“宋家上上下下都被抓走了，菲雲如今也是個孤家寡人。清兒在五穀堂，自有你們和眾位小夥伴照顧，我是不用擔心的。宋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總歸不能見死不救。”
秋楓清點點頭，道：“那就好。”
陸菲雲道：“宋平之外，還有鄧家，王家，大家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敵人雖然狡詐兇狠，但路還不至於絕了，我總得去看看。只可嘆天地浩渺無窮，人世紛爭又波詭雲譎，也不知幾時才能有個結果。”
秋楓清便道：“你能這樣想，師姐也就放心了。這一去前途茫茫，誠然是極不容易的。不知你準備怎麼做，朝哪個方向走？”
陸菲雲道：“皇城司的案子，上可通天，自然是去開封府，才有辦法。我十幾年沒有行走江湖了，以前也是小兵一個，這江湖山高水遠陌生得很。想來想去，不如便替你應了劉娥的邀請，去她那蘆雪庵罷！襄王怎麼說也是皇子，出身高貴，想必透過這條線，總歸會有些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罷了。”
秋楓清道：“皇家爭端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灰飛煙滅。師妹但凡有別的路子，還是不要涉足襄王之事的好。”陸菲雲道：“這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法子，便是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這一肩挑著三個家族，我自然是要想著自己，能保全且保全的。”
秋楓清道：“京城不比清江屯，那蘆雪庵也不是玉竹庵，倒是要多帶些人去。畢竟神農幫和清江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這要當作幫裡一件大事來做，你說可好？”
陸菲雲道：“百花山如今是你當家，菲雲該怎麼做，但憑堂主吩咐便是。”
秋楓清道：“師妹無需客氣，你如今還俗，自然可以做得我百花山的長老。你以百花山長老的身份，帶些山中弟子，前去主持那蘆雪庵，彼此也好有個照應。我便吩咐汴梁城的人聽你號令，時常供奉些銀兩，一切就都好辦了。”
陸菲雲道：“師姐果然想得周全，那便有勞師姐費心了。”
秋楓清轉而笑道：“你看，我費了半天勁，你仍然又去做了尼姑。這圈子兜得，實在是有些神奇。”
陸菲雲嘆了口氣，笑道：“菲雲還俗不過兩三天，這心境早已大不同了。以前是個茍且偷安的法螺殼，如今卻是忍辱負重的法螺殼。三天前的陸菲雲與世無爭，三天後的陸菲雲，大徹大悟，睚眥必報，這世上誰招惹了我，我就要他好看。”
秋楓清道：“淩波仙子陸菲雲，便是這樣的颯爽。這番出世，又該有多少人要倒黴了罷？”秋楓清呵呵笑過，又轉過頭來，看著慕容雪，道：“雪兒今年多大了？”慕容雪答道：“稟師父，等三月過去，便十八了。”
秋楓清嘆了一口氣道：“真是花兒一般的年華。你師父我當年這個歲數，已經成親了，靈兒那丫頭只怕已經在肚子裡了呢。雪兒，你柳師兄近來可有訊息？”慕容雪紅著臉道：“師父……”
秋楓清搖了搖頭，道：“如今清江屯一敗塗地，那你近期作何打算？”
慕容雪道：“還沒想那麼多，師父你做主便是。”秋楓清搖了搖頭，道：“你這歲數也是老大不小了，卻是到了成婚的年紀，我若把你再派了去，耽誤了你一輩子，豈非有些不通人情。這樣好了，玉禾比你小兩歲，便由玉禾去汴梁，你去渝州罷，可好？”
慕容雪忙道：“師父無需多慮，玉禾好不容易在渝州站穩腳跟，和渝王府關系不錯，我這跟她一換，倒是折騰。我這最近，最近，怎麼可能成婚……”
秋楓清嘆息道：“那柳峰隨了幫主外出辦事，三年多來音信全無，說句實在話，只怕兇多極少。雪兒你可要有個準備。聽說，有個叫李子升的年輕人……”慕容雪便羞紅了臉道：“師父，他，他是有家室的人，我與他不過朋友一場罷了，原本也沒什麼的。”
秋楓清嘆道：“我看著你這處境，也是著急。你自己究竟是怎樣想的？”
慕容雪道：“緣分二字莫可強求。大不了雪兒這一生，不嫁人便是。”
秋楓清搖頭道：“胡說，這話又怎能隨便說的。不如這樣，你隨了陸師叔去開封府，卻扮作一個帶發修行的弟子罷。這滿頭青絲，可要留好，師父不許你剪了。”
慕容雪點了點頭，道：“徒兒領命，謹遵師父教誨便是。”
秋楓清道：“只盼這一趟，少則半年，多則兩年，若柳峰屆時再無音訊，師父便做主，為你另做打算罷。這也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慕容雪點點頭道：“師父如此安排，也是甚好。”
秋楓清忽又道：“你真的捨得下那李子升？”慕容雪紅著臉道：“我……雪兒雖承了他的情，但與他，終歸是緣分未到。他如今心裡虧欠著邪玉山的結香宮主，只怕也不能不管不顧。事情總是要慢慢理清楚的。”
秋楓清點點頭道：“那便用這段時間，來考驗你二人，是有心還是無心，是有緣還是無緣。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無益。”
慕容雪點了點頭，便定下心來。
秋楓清道：“四芳四劍，這幾個丫頭你也帶去蘆雪庵歷練罷，一併伺候你和陸長老，今後也能多為你分擔些。她們的武藝，倒是需要再提高一些，你要多用些心。”
慕容雪道：“師父說得是，徒兒知道了。”
秋楓清轉頭又對陸菲雲道：“陸長老，那雪兒可就託你多多照顧了。她將來可是要繼承我衣缽的，必要之時，你這師叔還需替她多擔待些。”陸菲雲忙拱手道：“一切謹遵堂主差遣。菲雲定竭心盡力，不辱使命，確保師侄平安。菲雲這一去不知到何年何月，宋清那孩子，還請堂主嚴加管束，百忙之中指點一二，菲雲感激不盡。”
秋楓清笑道：“這是我應盡的責任，師妹你就不必客氣了。”
秋楓清望了望宋家宅院，便緩緩往外走，又道：“如今還有些日子，我們且帶了海心淩那孩子，回一趟百花山。老姐妹們多年未見，那是要給陸長老做個送別會的。你順便到百花山挑些弟子，拜入你門下，一併做幾年帶發修行的姑子罷。你若選不出來中意的，便休書一封，讓玉禾送了掛單在相思寺的弟子，彙齊在開封府便是。”
陸菲雲點頭稱是。
這秋楓清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慈愛，一如既往的心細，闊別十多年的百花山，因了這樣的師姐存在，也變得溫馨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