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到了最後的幾十天,我還是隔三差五去他家住,他實在會找理由,花樣翻新地編。睡不好是最常見的,還有就是什麼做噩夢,心慌。就好像宮廷劇裡那些爭寵的妃子,想皇上了就捂著心口說自己發夢魘。
遲芸不管快考試了還有個外人天天往她家鑽,還熱烈地歡迎我,買一堆好吃的給我挑。在她看來,我是拯救他兒子於社會邊緣的恩人。我拐彎抹角地說過,我總來是不是打攪咱們大學霸的學習了?遲芸大手一揮,說,沒事辛元,千萬別這麼想,不要有心理負擔,言言他這成績也沒那麼重要。
我懂了,金子不會因為糞土兒改變性質,他出路多得很。只是沒考慮到這一席話對我幼小的心靈來說,又是一個“皇帝用金鋤頭鋤地”的打擊罷了。
他回到家也會再學一會兒,遲芸還特地給我也支了個桌子,正坐在他對面。他的桌面上淨是書,還有好多純英文的,我說他裝逼,他就會猛地搶走,然後讓我趕緊去看自己的書。第二天我再去看的時候,那摞花花綠綠的英文的書啊單頁的,全都被他塞到了不知道什麼別的地方去了。
真是,裝逼還怕人說麼。
說來有些像炫耀了,連我這個扶不上牆的分數都上去了幾十——當然,這跟我起點太低也有一定關系。我媽得知這個喜訊之後恨不得直接讓我在遲川言家裡紮根,邊跟遲芸客套邊說,哎呀,你們小遲真好,要是個姑娘就更好了,我肯定說他當我兒媳婦!
不是姑娘也可以當兒媳婦的,只是你能不能受得了哦,我親愛的媽媽。
“想什麼,不是看書嗎?”他在桌子底下踢我。
“看著呢,我在思考,你不要打擾我。”
“你那叫發呆。”
“你看我,不也是走神嗎。”
“我是學累了,休整一下。”
我筆一扔:“你學習好,都是你的道理。”
像這樣無聊的拌嘴也是常事,他做不出來題的時候我也會哄哄他,提出一些我認為可能的猜想來幫助他排除錯誤答案,總的來說我們是互幫互助共同進步積極向上的模範地下情侶關系。
我們還會在睡前聊個五分鐘,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然後看他對我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我確定,他說自己失眠肯定有大量的說謊成分,因為常常出現我去洗個澡回來他已經昏睡的事件。幸虧如他所說的,床大,我小心翼翼上去的時候不會驚醒他,小心翼翼親他的時候也不會驚醒他,甚至在床上放嘹亮的屁也不會驚醒他。
覺這麼好,裝什麼失眠。
他睡著之後我就開始浮想聯翩。考完試之後會怎麼樣,如果他碰到了一些更好的人怎麼辦,如果他媽知道了我們之間的事情,甩給我500萬之後我該先買房還是再訛她500萬。
終究這些只是我的幻想。我最後想明白了,我沒那個膽量去再訛500萬,所以我應該會趕緊買套房,現在房價漲得這麼快。
因為我總是想這麼多,所以早上也總起不來。遲川言揚言再不起來就脫褲子幹我,我覺得他應該幹不出來,但又很擔心萬一的機率真的幹我怎麼辦,只能忙不疊地爬起來,吃他媽準備的滿桌子早餐。
“媽,不用天天弄這麼多。”遲川言坐下,說。
我幫腔:“對呀阿姨,早上起來吃不了這麼多東西,多浪費。”
“不浪費,”遲芸笑著給我們盛魚湯,“吃不了的話,做飯那朱阿姨會帶回去喂小狗,她家四隻狗呢。”
我確定遲川言奇特的腦迴路和語言也是遺傳了他媽的,只不過他給發揚光大了。
但不管怎麼說,託他的福,我也美美地吃了好多頓過於豐盛的早餐。比如,大早上起來桌上一盆紅燒肉誰見過,一大盆紅燒肉旁邊是剛煎好的牛排,中西結合得很好,只是這大清早誰也吃不了。
但是我覺得如果拿去餵狗實在太浪費了,所以硬是吃了很多,導致我便秘便得很難受,蹲廁所的時候我憤恨地想,幹嘛跟狗較勁?真是不值得。
出來的時候遲川言就在門口,嚇我一跳。我說:“你要上廁所的話,你家這麼多廁所隨便挑一個去上就好啦!蹲這兒嚇我。”
“還有一個周,”他說,“還有一個周就考試了,你竟然在廁所裡磨蹭了17 分鐘。”
“我便秘啊!你在這數時間,不也是浪費了17分鐘!”
“我利用這段時間背單詞了。”
這個可以叫無理取鬧了吧?我沒理他,回桌子前看書去了。我就不提醒他我拉的屎有多臭,臭死他。
我翻了一頁書,想,啊,只有一個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