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京城,還真是小啊……”
端木陽不出聲地笑了一下。
是的,這個世界,還真的是小啊,小得你從哪裡出來,就要回到哪裡去——
“不知紅袖樓的韻娘,今還在否?”
端木陽背負著雙手,望著街頭轉角處散發出來的淡淡的微光,忽然靜靜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她的歌喉,依舊一如當初?”
當年的韻娘,在這京城之中,一歌傾城,四方雲動。可是,三年了,不知道那曾經留在記憶裡的歌喉,是否和這京城裡的第一處風景一般,一如當初?
落殊微微地笑了一下,雖然輕淺,可是,卻依稀含蘊著意味深長的洞察。而他的回答,顯然也是出乎端木陽的意料的。
落殊說道:
“韻娘已經老了……已經久不聽她唱歌。拚命珠璣巷裡,又出了幾名相當出色的伎子,雖然沒有當年韻孃的一歌傾城,可是,聽著,總算能入人的耳……卻不知道三皇子殿下是否得閑,落殊願陪三皇子殿下一醉……”
端木陽轉過亮晶晶的眸子,望著站在街岸的落殊,明明暗暗地閃爍著的光線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暗之意,就彷彿這正在充斥著天地之間的夜的黑。
“下次吧……本殿今日還有要事……他日,本殿定同落公子共醉歌樓,不醉不歸——”
端木陽的話,說得極其含糊其辭。是的,對酒當歌,已經是昔日的瀟灑,屬於少年輕狂的青蔥歲月。
而今的端木陽,再也沒有了可以揮霍的青春,就等於再也沒有了任性的資本。當然了,而今的他,只是一個就連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的政客,他哪裡還有一醉方休的資格呢?
聽得出端木陽的話裡的蕭瑟之意,彷彿暗風一般的席捲而來,帶著說不出的陰暗,還有沈黯。
落殊又淡淡地笑了一下,是的,你十八歲時最喜歡做的事情,或許就是你二十歲的時候,最想扔掉的——
沒有誰能在不同的階段,永遠地堅持當初的想法,就如沒有人可以將十八歲時的歲月,永遠地留住一般。
人來了,風去了,可是,他們的之間,卻站在了對面的立場,卻站在了對方永遠都沒有辦法企及的彼岸——
“那麼,既然三皇子殿下事忙,落殊就不堅持了……紅袖樓上,落殊願意長處久待,期待三皇子殿下和昔日一般,不醉不歸……”
“那麼,三皇子殿下,落殊告退了……”
落殊說完,也不登馬車,只是從容不迫地踏著這長街殘雪,朝著自己的府邸的方向,緩緩而去。
端木陽轉身,朝著落殊的相反的方向走去。沒有絲毫的留戀。
長街,長街雪。兩個昔日故人,就這樣分道揚鑣,再沒有一絲的留戀——
“少爺……我們要不要?”
看到端木陽消失,那個一直地跟在落殊身後的少年,忽然跨前兩步,對著落殊靜靜躬下身去,然後,手腕絕然地一揮,然後,對著虛空,做了個“絕殺”的手勢。
少年的聲音,輕如冰雪,冷如冰雪,在這無風的夜裡,還未響起,就已經消散——是的,而今的他們,完全有能力能令這個落魄的皇子在一夕之間,銷聲匿跡。
而落殊的眉角,依然含著一抹淡然的笑。
就彷彿是一杯新沖好的茗,看不見時光的消逝,只看到它在歲月的間隙裡,一分一分地被時間奪去最後一絲溫度,最後,慢慢地變涼。
然後,落殊說話了,那樣的柔和的嗓子,帶著幽遠的迴音,在這腳步的間隙裡輕輕地響起: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
轉過一個街角,再轉過一個街角,可以看到前面就是四通八達的朱雀大街了。朱雀大街,是京城裡的主幹道,只要沿著這一條道路,幾乎可以達到你想要到達的任何一個地方。
路旁的燈,在這寒夜裡,發出幽幽的暗光,而在這影影綽綽的暗光裡,落殊的聲音,和這昏黃的燈光一樣,有一抹說不出的,暗黃的沉重色調:
“端木陽現在還動不得——皇後的那一班人的眼光,全部都在端木陽的身上在,而今的太師一黨,都在殫精竭慮地想著,要怎麼樣才能對付這個葉赫那拉家族最新拉攏來的新貴——相信不用我們動手,端木陽都會自顧不暇。”
落殊的分析,一如他的人一般,冷靜,而且一絲不茍。而他的話裡的隨意的凝重,就彷彿是凝結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