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子青推開,幽冷的冰雪的氣息,撲面而來。軒轅子青微微地頓了頓腳,然後,抬腳而去。只是在走出門口,返手掩門的時候,那個一向以沉著冷靜素稱,一向沉默寡言的大徒弟冷凝得彷彿冰塊一般的唇角,忽然猛地抽搐了一下,下一秒鐘,有一個忍俊不禁的笑意,只差一點兒,就要流露出來——
緊走兩步,借冰冷的風,將那個笑容吹散,年輕的徒弟在漫天飄散的雪花裡回首,再一次的望向了那個還在埋首苦惱的年輕女子。恢複了平日的神色的臉上,終于都露出了一個狐貍一般的狡猾笑意出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又有誰能想到,他會來這一招呢?
只是,師傅,請你一定不要怪我,若要怪,也只能怪你不應該生在陶家,怪你是那個人指定的下一任家主,也怪你,不應該,認識我……
師傅,宿命的鐘聲,已經敲響,命運的紡錘也已經開始推動,師傅,你我都在其中,我沒有辦法逃脫,你亦然——
師傅,你逃不開的……
夜的暮色,遮蔽蒼穹,將一切的雪的顏色隱沒,只有此起彼落的慘叫,意味著這一場殺戮的慘烈……
那一重緊閉著朱漆大門,彷彿隔絕兩個世界的分界限,門外,是靜謐的休憩,門內,卻是慘無人道的廝殺。最最奇怪的是,無論門內的如何的慘叫呼救,卻沒有哪怕一絲聲音和光,能夠傳出圍牆之外。
彷彿包裹著利刃的棉,彷彿是隔斷水波的玻璃,彷彿倒映在水底的白芷花影……無論血,和掙紮,都只是院內的風景……充滿殺戮氣息的風景……
最靠北的院落裡,無數還帶著餘溫的屍體,被扔在不算寬闊的院落裡,交疊縱橫,隨著黑色的,白色的,染著血的衣袂被揚起,原本空蕩蕩的院子裡,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屍”的小山。
血,如無數妖嬈綻放的鳶尾花一般,在微風飛掠的黯色裡,無休無止地蔓延,很快地流過花的樹,樹的根。那微微帶著腥味的紅,在新落的秋葉下小蛇般的滲透每一寸土地,就彷彿要種下仇恨,等待他來春發芽。
整個院子,是死一般的寂靜,那樣的靜,甚至還帶了些詭異的味道。
“主上,一共一百六十三人,齊了……”低啞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殺戮氣息,音調短、促、迅捷。彷彿是擊落在弦上的短音,一觸即收。
而那個一直跪倒在地的男子,神色卻是冷漠而又恭敬的,彷彿接收著他資訊的,不是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
如墨的陰影裡,一直背對著眾人的錦衣人,在一張預先備好的錦凳之側優雅地坐下,淡而又淡地問了句:“那麼,東西呢?”
一樣的惜字如金,一樣的冷漠寫意。一跪一坐的兩人,身上都散發著一種足以凍結一切的寒氣,那樣的足以令人窒息的“勢”,使雪亮劍尖正緩緩下滑的血絲,都幾近凝滯。
“稟主上,東西,已經拿到了!”滴血的長劍“嗆”的一聲入鞘,男子的手中,憑空多了一個精巧的錦盒。
紅色的錦鍛面,將小小的錦盒全部包裹。因為年代的久遠,四周邊緣都有些微的摩擦痕跡,只是,從依舊簇新的表面看來,就可以看出,主人對它,是如何的珍而重之。
坐在錦凳上的男子並不急著去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微微地抬起頭來,望著腳下的這一片正在被血浸染的土地,忽然之間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明日,令人散佈訊息出去,說是這件東西,已落入了奈何天的手中……”
奈何天一直求而不得的珍寶,卻落到了自己的手裡,而這個滅門的怪禍,這一百六十三條性命,卻又坐實在了奈何天的頭上——
不是一箭雙雕,也不是一箭三雕,而是,他只用了這一箭,就將所有的和這件事情有關的,無關的人,全部都捲了進去,沒有一個例外——
“是的……主人。”彷彿他的主人,就是一個可以主宰生死的,可以左右百萬生靈的主宰一般,任何的字句,都只有服從,只有膜拜,沒有質疑,甚至沒有遲疑。
一襲錦衣的男子忽然冷笑起來,那笑意,映著這滿院,滿院的冰雪,還有屍體,有一種悽豔的美。他最後現回望一眼,然後身子一轉,就在眾人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皇兄,夠了,足夠了——一百六十三條人命,他“恰好地”,“假裝不小心地”留下了那三人的性命——雷雨,雷天,雷成……
而這三個雷家的新秀,將是三枚重磅的炸彈一般,隨時隨地都會引爆,隨時隨地都會將奈何天焚燒成一地的灰燼……
皇兄,你想借助那人的力量是吧?你想得到那人手中的東西是吧……那麼,為弟的就只能告訴你,任何只要是你想要得到的,不論是愛,抑或是恨,為弟的,都會毫不留情地將他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