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唐,你休息吧,明天一早,鄴城過來的邱大夫就會幫你把脈,不能再拒絕了啊——”
在站起身來的時候,陶心然微微地嘆了口氣:“小唐,你快一點好起來啊——要知道,你一天不好,師傅的心裡……”
接下來的話,陶心然沒有再說下去,可是,她身邊的薛正直,還有唐方,卻都聽明白了。陶心然仍然是在擔心,她擔心,就算自己死的那一天,還是看不到這個最小的徒弟的痊癒。
唐方的眼神,再一次的凝了一下。他不自覺地垂下頭去,轉而微笑起來,朝著陶心然的方向,微笑:“師傅,請你放心,小唐一定會好起來的,師傅你,也會好起來的……”
“是啊……”聽著唐方故作歡快的聲音,陶心然也隱然笑了起來:“我們都會好起來的……”
誓言和安慰,只存在於我們生活的某一個階段,明知道是謊言,明知道是安慰,可是,我們卻聽進去了,去表示信了——不是因為我們輕信,而是不願意傷了那顆在乎自己的心……
人生百年,百年後,有誰會在你的墓前,葬下一生的諾言?秋日長空,看落花滿天,悲傷在流轉,卻掩不住斑駁的流年。
夜幕,深深地垂下,彷彿一張巨大的幕布,將整個世界,緊緊地包裹。
一更,兩更,三更,當輕點的更鼓,從寂寥的秋夜裡,輪番地響過,就連門外的氣死風燈,都逐漸地安靜下來。
小小的院落裡,有一間房間的燈,還有亮著,一聲一聲的呻——吟,彷彿角落裡的秋蟲的悲鳴一般,正隱約地傳來。
透過雕花的窗欞,可以看到有一個身著中衣的身影,正在在地上痛苦地打滾。他逐漸扭曲的面容斜了過來,他的額上,有豆大的汗珠,正在不停地滑下面頰。若你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具正在不停地掙紮著的人影,赫然就是下午服下那一碗藥的唐方。
唐方正在不停地打滾,不停地在地下掙紮著,然而,因為怕驚憂到住在同一院落的師傅,不論怎樣的疼痛,他還是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他從床上,跌落在地上,再從地上,滾到桌子底下。打翻了凳子,掀翻了桌子,最後,整個房間都是“乒乒乓乓”的重物跌地的聲音。
滿身滿身的汗水,粘在衣服上,滿身滿身的灰塵,被汗水糊住了,然後再以泥狀地粘在地上,回歸原位。
疼痛,正彷彿利劍一般地穿脊過髓,又彷彿巨獸一邊地在身體內亂竄,亂跳,沖擊著脈搏,撞擊著心髒,那感覺,彷彿是輪回和奈何橋邊的再三徘徊,回去,又再過來,過來,又再回去。幾次三番,三番幾次。
感覺到有熱熱的液體從鼻腔之中流出,神智開始模糊。耳朵開始轟鳴,有重機械的聲音,在耳邊不停地響起,彷彿刀劍的碰撞,彷彿是飛速的下墜。頭也開始暈眩起來,整個人,如墮煙霧。忽然之間,眼前的千重雲氣散開了,眼前一直灰白色的東西彷彿縈繞在濃霧裡的遠山一般,漸漸地由模糊,變得清晰。唐方驚訝地望著自己的雙手,令人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他看到了,他看到了……
可是,耳邊的世界變得寂靜,當陶心然在薛正直的扶持之下匆匆忙忙地而來,在看到跌坐在地上的他滿身滿身的汗水時,那個神色急切的女子連忙對著他伸出手來:“小唐,小唐,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啊……”
可是,唐方卻聽不見。無論陶心然的充滿焦急的聲音重複多少次,無論她多麼的大聲,唐方只看到她微微動著的嘴唇,還有越來越焦急的神色,耳邊,仍舊是寂靜無聲。
陶心然的身後,是神色間難以置信的朱英武,還有神色莫測的薛正直。可是,唐方卻沒有看到軒轅子青的身影。
自己聽不到了?
真的什麼都聽不到了麼?聽不到師傅溫柔的聲音,感覺不到她話裡的開心和悲傷,從此以後,不論她的傷心或者是難過,在他看來,只是一副毫無意義的表情?
是誰,是誰如此的殘忍?
彷彿有什麼從喉嚨裡倒灌而下,將唐方的喉嚨哽住。他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只發出“呀,呀”的聲音……
那一刻,唐方望著朱英武的眸子裡的震驚,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