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暗嘆一聲,然後就地轉身,手按窗臺,輕輕地一躍,就離開了這個不算寬敞的房間。
身後,女子的聲音還在響起,隱隱的帶著嗔怪:“小唐,大夫抓來的藥,又沒有吃是不是?又叫人倒掉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藥不吃,飯也不吃,我才離開多大一會兒,又要我這麼擔心……”
“……”
耳聽著女子連珠般的責怪,再想起自己的不可一世的少主在那個女子的面前,一副俯首帖耳,乖巧伶俐的樣子,唐山,這個在唐家人人敬而遠之的暗衛之一,不由地微微地搖了搖頭,然後直向著院外奔去。
屋內,陶心然的含著薄責的聲音,還在響起:“小唐,你又不好好的看大夫,不好好的吃藥,你這是想做什麼呢?”
要知道,唐方的毒,雖然未及攻心,可是,眼睛上的毒,卻始終無法解去,他的身體,也開始每況愈下。而且,只要陶心然一不在身邊,他是藥不肯吃,病不肯看,就連飯,也吃得很少。而陶心然在幫他遍尋名醫之時,他也是一樣的無動於衷。
陶心然此刻想像得出自己的小徒弟耷拉著頭,一副無精打採,卻又委屈至極的樣子,她忽然隱隱地嘆了口氣:“小唐,師傅希望你的眼睛,能重見光明,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樣,可以跳,可以跑,你知道嗎?”
唐方忽然無法出聲。
師傅希望他能和以前一樣,他又不是希望師傅能和以前一樣呢?
好了,正直,把藥碗給我。”看到自己的最小的徒弟一聲不響,陶心然微微地嘆了口氣,然後從薛正直的手心拿過藥碗,向著唐方,摸索著走了過去。
“師傅,我喝……”感覺到師傅言語裡的失望,唐方連忙站起身來,也摸索著走上前來,從陶心然的手裡,接過了藥碗。
仰脖,一口氣喝下,小唐還不忘記用衣袖拭了拭唇,一揚手中的空碗,象往常一樣的炫耀道:“師傅,你看看,我已經喝完了……”
忽然之間意識到什麼,少年的蒼白的臉上,忽然泛出一抹難堪的紅暈。師傅怎能看得到呢?師傅的眼睛,已經因為他而瞎掉了,就算此時還在責備著他不肯服藥,其實,她自己同樣是劇毒纏身。
看不到的這個世界的精彩,又是怎樣的一種缺失?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秋雨夏風,春花冬雪,又是怎樣的一種遺憾?此念一起,唐方的模糊得彷彿九天雲端的心裡,不由地掠過一抹說不出的苦笑——所謂的同病相憐,也不外乎如此吧……
可是,再一想起師傅的手臂,就握在薛正直的手中,一起起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三個身世複雜的、而又懷著各種陰暗目的的師兄弟,不知道又在用一種什麼樣的莫測的眼神在算計著師傅以及自己。
087——再次的暗算
唐方的眼睛,不由地一凝,可是,他的眸子裡的光,很快地掩住了,有決心,在心裡,慢慢地紮根,然後生成——
那就是,他要以最快的速度,一點一點地好起來,他要令師傅,快一點好起來——虎狼不會因為你無法躲避而不向你攻擊,狂風也不會因為小樹的柔弱而放棄橫掃,只有人的自強,才能在災難來到之時,有力地保護自己。
所以,他一定要令自己和師傅一起,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到原來的狀態。
到了那時,最起碼,他還可以用自己身後的力量,助師傅一臂之力。助她度過那驚天的一劫。
“師傅,小唐真的已經喝下了。”一直小心地扶著陶心然的薛正直看到唐方怔忡,連忙垂下頭來,低聲對陶心然說道:“他喝得很幹淨,幾乎一滴不剩。”
“嗯,那就好。”陶心然點頭:“小唐一向最乖。”
唐方的心裡,忽然泛起一抹說不出的苦澀——小唐一向最乖。抑或在師傅的眼裡,即便答應了要對他的一生負責,也只是拿他當成自己的孩子,或者說是徒弟?
他要的,可不是這個啊……
沒有人看到,在唐方喝下那碗藥時,薛正直的眸子裡,有莫測的光,一閃而過——小唐,不要怪我,既然你已經被人害過一次,也不戒意再被人害一次吧,雖然我知道所有的過程和緣起,可是,請原諒,我卻不能提醒你。
因為,我同樣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同樣的自顧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