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然望著眼前的黑衣如雲,俏麗得彷彿風中薔薇的臉上,終于都浮出一抹說不出的冷然和憤懣。只能說,這些人,太過囂張,囂張得有恃無恐,敢在老虎口裡拔牙。敢在她陶心然的一畝三分地上挑釁……
要知道,竹林鎮,距離鄴城陶家,不過百裡。而她同行的陶六三傑,個個以一擋十。
有人竟然敢在她接近陶家的地盤上公然行刺,明目張膽地暗殺,那麼,就只有兩種解釋。一:要麼是對方有恃無恐到了無以複加,不再將陶家放在眼內。二,要麼,就是她的存在,致命地威脅到了對方,使得對方不得不鋌而走險。
流風從枝梢輕輕地吹過,帶走血和死亡的味道。
竹叢之側,長葉之下,一身淺白的陶心然輕汗微閃,拄劍而立。又一輪攻擊被她擊退了下去。可是,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體力的極度損耗,還有精力的嚴重透支,她的眼前漸漸開始群星亂舞,陣陣發黑。頭,開始暈眩,搖搖欲墜。就連她緊緊地握著劍的右手,都因為身體的一陣又一陣的虛弱,而開始不可抑制地隱隱發抖。
陶心然知道,她的身體的如此迅速的衰竭,除了因為正在不停地流血的傷,還有半夜廝殺的體力消失,更重要的是,上次遇刺時,大傷未愈的她的身心,因為半年奔波勞碌而沒能好好地恢複的元氣,在她經歷如此的大戰之後,又一次漸漸地處於即將崩潰的邊緣。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退縮,就如她知道自己根本就無路可退一般……
黯夜無光,看不到黎明。那樣的漫長得看不到邊際的黑夜,那樣的毫無勝處的搏殺,彷彿今晚,就是終結……
彷彿沒有料到今晚的刺殺物件如此的強悍,而且如此的不顧一切,圍繞在陶心然的黑衣人都不由地後退了一步,彷彿在忌憚什麼,又彷彿在等待什麼。
劍光,倒映著無數面無表情的臉,無數雙彷彿雪浸過一般的眸子,都在無聲無息地凝望同一個方向。那眼神,彷彿在冷眼旁觀著自己即將收入囊中的獵物一般……
第三輪的進攻已經結束,剩下的,將是今晚主角的出場,將是又一次任務的完美結局……
流風過,拂動衣衫如雪,竹影深,輕響颯颯如飲泣。流風之口,竹影深處,終於有人動了一下。跟著,一個淡然若浮雲,縹緲如遠山的聲音,終於在人後響起。那聲音,淺淺淡淡,卻帶著令人不容置喙的、彷彿堅冰似的冷意:
“好了,你們退下……”
周遭,剎時,只覺得一股異常冰涼的氣息,在那人的話音剛落之時,倏然波蕩開來。本來已經淡了,緩和了的殺氣,就在他的這句話裡,彷彿濃煙乍起一般,凝聚,再凝聚。
與此同時,幾乎所有負責暗殺的黑衣人,齊齊地垂首,收劍,退開。整個戰圈,整個被圍起的空間之中,不過片刻,就只剩下陶心然一人。
有血,不停地從陶心然斜斜垂下的劍尖點點滴下,然後,沒入塵埃。看到所有人退開,一直面無表情的陶心然,忽然之間,輕輕地扯了扯唇——這今晚的正主兒,終于都捨得出場了麼?
離島,是這個大陸殺手組織之中,一直極其神秘的一個組織。他的可怕,就在於只認錢不認人的血腥原則,而且,任務一出,懸賞令一下,失敗的機率,幾乎為零。
而他們的刺殺,也是極有規律的——先是猝然發難,令對方措手不及,緊接著採用車輪戰術,逐個擊破,不給對方絲毫喘息地機會。再接下去,就是負責本次刺殺的主角入場——相信在經過最初的慌亂還有極其消耗體力的還擊之後,沒有幾個人還能避得過最後的這致命一擊。
離島,從來只要結果,不注重過程——他們從來不在乎要用多少人的生命,去換取一次完美刺殺的成功。事實上,生逢亂世,人命如草芥。所有的人,也只不過關心自己的生存,是否受到威脅,也只不過關心,自己的目的,是否達到而已……
“陶家家主,陶心然陶姑娘?”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一身黑夜的男子,幾乎和他背後的黯黯夜色融為一體。而他的每一步,都彷彿踏在雲端之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飄忽詭異之意。數十步的距離,幾乎在一秒之內完成。下一秒鐘,他已經在陶心然的十步外站定,忽然間靜靜地問了一句。
陶心然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枉殺,不濫殺,這也是殺手中的潛規則。如此一來,除了可以減少暴露自己的危險,避免節外生枝,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之外。更重要的是,在他們的眼裡,生命的價值,通常和銀子的數量劃為等號,如果說費心費力地斬殺了一人,卻並非他們的終極目標。那麼,他們首先可惜和懊惱的,就是沒有銀子可收,而不是唏噓一個活生生的生命的瞬間消失。
生活消逝如流星,生命有價。
“我是離島的離天……”男子彷彿早已習慣了被殺者之前的沉默,所以,乍一上前,就面對陶心然而立,應景似的自我介紹,那語氣,那神情,彷彿是例行公事。
聽了男子的話,陶心然的握著長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