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我靈力盡失,與常人無異,如今已不可騰雲駕霧,腳程自然是不若從前那般迅速,告別噬魂獸後,我便偷偷潛入一家馬廄中,留下幾兩碎銀子,牽走了其中一匹健碩的白馬,乘著朝陽往南方行。
白馬四蹄噠噠,如箭般飛馳,風颳得我一身青袍翻飛,在金燦燦的朝陽下,猶如一汪奔騰的海波。
遠處忽有喧鬧聲傳來,我凝目望去,竟是一隊打劫過路人的山匪。
為首一個滿臉胡須的漢子大喝,“前路人停下!”
馬兒跑得太快,我手腕收緊韁繩,它便呼嘯一聲兩蹄高高抬起,我隨著它的動作而微微後仰,帷帽險些被掀出去,不慌不忙穩住身形後,直挺挺端坐於馬背上,在半圓的赤日中停下。
十來個山匪將我團團圍住,手執大刀呵斥我下馬。
我透過帷帽垂眸看他們,無心與之糾纏,冷聲道,“若想活命,滾開。”
他們許是沒想到我一人獨對十幾人還能如此狂妄,紛紛大笑起來,一滿身結實肌肉的大漢呸了聲,“哪裡來的小子,連真容都不敢示人,快些給爺爺我瞧瞧這破紗下藏著怎樣一張小白臉。”
他說著,竟要來抓我的腳踝,我原先無意傷人,可這大漢未免太過放肆,那就休怪我不留情了。
粗笨的大手還沒有碰到我,一聲劍鳴,軟劍頃刻間握在掌心,利劍折射處冷厲的光芒,眾人聽得大漢慘叫一聲,他那骯髒的手已被我砍下。
山匪見我如此輕而易舉砍下他人一手,再不敢掉以輕心,戒備地看著我。
在大漢的慘叫聲中,我輕巧躍起,雙足點在馬背上,垂眸瞧他們,道,“一起上吧。”
首領大喊,“給我拿下這小子。”
我輕蔑一笑,翻身下馬與他們廝殺起來——沒有靈力,我的拳腳功夫卻也絕非這些土匪能匹敵的,我幾乎不必費什麼力氣就瓦解他們毫無章法的攻勢,空氣中彌漫著厚重的血腥氣,在我不知砍下第幾人的臂膀時,他們皆見鬼一般瞧著我,悽厲叫著棄刀而去。
滿地的斷手,未凝的血滴滴墜落進幹涸的泥地裡,我皺了皺眉,心中嫌棄他們害得我一大早就弄髒了劍,但此行我需趕路,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忍著嫌惡重新將劍收在腰上,那血便絲絲滲進我的青袍裡,不多時便深色一片。
我繼續乘著日光前行。
將近傍晚,我在一間破廟入住,而魔界又傳來了訊息。
噬魂獸扮成我的模樣去見沈翊,一眼就被識破了假身份,沈翊大怒,揚言要將噬魂獸抽筋剝皮,再千刀萬剮,以烈火灼烤,以儆效尤。
拿到告示那一刻,縱然是見慣打打殺殺的我心中也不免駭然。
沈翊何時變得如此殘暴?
我腦海中浮現他半人半蛇似笑非笑躺在榻上的模樣,不禁皺了皺眉。
我心知沈翊放出這樣的訊息,大抵是為了引我回去救噬魂獸,可我好不容易過了段逍遙日子,又怎可能為了區區一隻靈獸再入火坑?
破廟簷上的蛛網懸掛著一隻巴掌大的白腳蜘蛛,我環臂靠在木樑處,凝視著蜘蛛吐絲織網。
萬物長,萬物殞。
生死有命。
我壓下那一點微弱的愧疚,決心當作沒有瞧見這則訊息。
且當噬魂獸時運不好,撞上了我罷,縱然死前痛苦了些,也算死得其所了。
如此決定後,我便閉目默唸清心咒,約莫天光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