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霽仙尊靜默地看著我,並沒有回答我的話。
陣陣寒意從腳底湧上心頭,我猛然抓住雲霽仙尊的衣袍,將他往我的方向扯,濺起的水珠凝在他的眼睫上,他垂眸,唇瓣仍是抿著。
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讓我抓狂,仿若不將我的質問放在眼裡,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而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我十指痙攣,因為極端的憤怒,死咬著的牙關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說不出半個字,半晌,痠痛的眼睛湧出液體,滴落在水面,血色蔓延開來,我的眼前也只剩下了一片紅光。
雲霽仙尊眼神微變,快速地握住我的手腕,源源不斷的真氣輸送到我體內,我嘗到了些鹹腥氣,茫茫然地抬手摸自己的臉,觸得一手血淚。
我拼盡全力拂開他的手,聲音鎮定得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仙尊走吧,我要歇息了。”
雲霽仙尊又要來握我的手,我抬起被血淚浸濕的臉,冷然注視他,“世人皆道你雲霽功德無量、德厚流光,可在我看來你虛負盛名,無人比你虛偽卑鄙、道貌岸然,為了宋穎,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卻還能讓我真心喚你一聲師尊整整十八載,當真是.....大士風範。”
他被我用如此尖銳的言語指責,卻巍然不動,也不出言反駁。
在他雲霽面前,人人如螻蟻,亦或者,甚至沒有資格被他納入眼裡。
我嘲諷一笑,在水中洗起被血淚染紅的手,輕聲道,“雲霽仙尊還不走,是想見到我的失態,亦或者想看我歇斯底裡質問你的癲狂模樣?”
“我不會這樣做,”我抬眼無波無瀾地看他,透過他的鶴骨松姿望進他腐朽不堪的靈魄,一字一字道,“你不配。”
這一回,他淡漠的眼中終於出現細微的裂縫,但也只是一瞬間,又恢複為寡淡漠然的模樣,他張了張唇,終是不言一語,抬步離去。
我呆滯地在浴桶中坐著,血淚凝固在臉上,猶如給我戴上了一張猙獰的面具,我什麼都不想,眼前一片虛空,只覺得我這一生活的就是個笑話。
沈翊不知何時來的,臉貼著我的臉,似有不悅,“怎麼弄成這樣,醜死了。”
許是他獸類本性,說著便伸舌在我臉上舔了下,似乎是要為我舔舐去這些汙穢,但大抵味道不怎麼樣,只是舔了幾下,便捧起水胡亂擦我的臉。
我身心俱疲,懶得搭理他,洗淨了臉就從水中出來,他瞥見我一身欲痕,厭惡道,“你們修道者不過名聲好聽,實則個個偽君子,師徒茍合,在我們魔界亦是要被唾棄的。”
我聽他謾罵,忍不住笑著附和,“你所言極是。”
什麼修道、什麼道心,皆是無稽之談,這世間,人、魔、妖者皆有私慾。
我求眾人對我跪拜敬仰,宋遙臨求我高看他一眼,雲霽仙尊求宋穎死後安眠。
為了私慾得逞,不擇手段,醜態百出。
沈翊又求什麼呢?
我望向他,他正在訝異我迎合他的話,眉頭微皺著,說,“半天不見,你.....”
我什麼?性情大變,一反常態?
不過是看清這骯髒的塵世,不再有所執著而已。
沈翊哼道,“算了,本尊不與你一般見識。”
我笑而不語,我知道沈翊求什麼。
從他不殺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他所求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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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沈翊廝混四日光景,再有半日,便是宋遙臨找我採擷之期。
沈翊對此頗為不滿,化出的蛇尾搭在床沿,躁動地晃來晃去。
他尤其喜歡自己的這條大尾巴,這幾日沒少向我顯擺,我看習慣了,也沒再讓他收起來,只是做那事時,還是有些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