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思將帳布啪地摔在桌子上,忿忿道:“這位嶽掌櫃是本地人,我瞧著他老實,又有幾分做生意的手段才僱了他的,誰知他竟做出這種事來,我看啊,留不得了。”
秦香梔有些猶豫:“他貪了櫃上的錢,也是為了去給他老孃治病,我看,這回就算了吧。”
兩人爭執不下,各持己見,誰也勸不動誰。正巧林世箜打了簾子進來,瞧見二人對著一堆被做了手腳的賬簿發愁,笑道:“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放了他算了,又不缺這點錢。”
琴思氣哼哼道:“好,你們倆都是善人,眼裡容得下沙子。我就問問你們,這一年花算下來,咱們從京城帶來的錢銀還剩多少?本指望著鋪子好歹能補貼一點兒,結果呢,你們倆一個不管事,一個軟心腸,我要再不管,櫃上都快教那些黑心夥計給搬空了!算上嶽掌櫃,這是第幾個了?難不成人人都有個要治病的老孃?”
林世箜聽得頭疼,他確實不太懂這些,趕緊找了個藉口溜了出去,不敢開口了。
先前秦香梔體弱的時候,通州這邊一併大小家事全是琴思操持,就算林世箜才是一家之主,很多事情也不得不聽琴思的。
秦香梔為琴思端上茶盞道:“來,消消氣,既如此,是我疏忽了。我這不是才開始學著管鋪子嘛,我也不太懂,就聽你的,好不好?”
琴思臉色有些愧疚,接過茶盞:“對不起啊,夫人,我不該沖你發火的。”
秦香梔噗嗤笑道:“有什麼對不起的,這一年來你勞心勞力,我倒該好好謝謝你呢。”
兩人商量著將嶽掌櫃的事兒折中處理一下,最終決定將他辭退,但多付他兩個月的薪水。正要重新處理一桌的問題賬簿,突然青嵐掀了簾子沖進屋來,帶進一陣肉香味兒,一身風塵僕僕的氣息,一看便知又跑出去瘋玩了。
“阿姐,你看,這是我跑到綦鎮去買的驢肉,可好吃了!”
青嵐一邊喊著,一邊將滿桌賬簿拂到一邊,有幾本嘩啦啦掉到地上去,她也不去撿,只顧著將荷葉包裹的香噴噴驢肉在桌上攤開,便往廚房沖去。
秦香梔半笑半惱道:“青嵐!”
青嵐轉頭:“怎麼啦阿姐?我去拿碗筷呀!難道你們要用手撕著吃?手上沾了味道不要緊,衣裳也沾了味道可就麻煩了。”
秦香梔有些頭疼。
十五歲的青嵐已經妥妥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身段窈窕,眉目明豔,與當年沉靜懂禮的秦香梔不同,這位小妹可是活潑得很,吃喝打架樣樣在行,秦香梔當年守於禮法不會去做的,她都敢做。
她想到青嵐或許是因為跟著她自小顛沛流離才成了今日的性子,一時又心軟了,揮手道:“去吧去吧。”
青嵐提著裙子就跑了。
琴思忍笑將賬簿撿起來撂好放到一旁高櫃上:“這青嵐姑娘雖說活潑,但一跑出去就是一整天,也實在教人不放心。要是白庭舟在,還能陪著她不是?”
秦香梔扶額嘆氣:“你可別說,我一想到這個就頭疼。庭舟去了邊疆少說也有快一年了吧,說是去拉攏林將昔日舊部,萬一出個什麼事兒,青嵐這個剛烈性子可該怎麼辦呢。”
琴思趕緊勸她:“夫人說什麼呢,那孩子自有本事,哪有不成的道理 。快別多想了,啊?”
眼見青嵐又抱著碗筷沖進來,秦香梔只好不說什麼了。
青嵐挑了看起來最可口的幾塊肉放進秦香梔面前碗裡,一邊絮絮叨叨:“這醬驢肉呀,還是數綦鎮的最好吃!我快馬趕過去,還足足等了半日才買得到呢!”
秦香梔拿起筷子,另一手去點她額頭:“你呀,下次出門這麼久記得跟我說一聲,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裡,害我擔心。”
青嵐笑嘻嘻道:“這不是三蛋兒說,那驢肉鋪子關了三個月才重新開張,我這想得不得了,沒來得及跟你說就去了,我下次再也不啦!”
秦香梔嗔怪地搖搖頭,嘴上埋怨著,手卻動了起來,夾了醬驢肉便往嘴裡送。自從身體大好,她也食慾大增,但凡青嵐買回來的各種新奇吃食,都要嘗試一番。
“嗯,真好吃!”
秦香梔很滿意,就原諒了青嵐擅自跑掉的事情。
三個人圍在一起吃得正歡,林世箜又進來了。
“老遠就聞見這香味兒了,你們只顧著自己吃,也不叫我?我在家就這樣沒地位了嗎?”
秦香梔將碗向他面前一推:“這不給你留了麼!”
林世箜剛坐下端起碗,忽見秦香梔將碗筷一放,伏在桌邊,捂著胸口,似是很難受的樣子。
他急忙去扶:“怎麼了?”
秦香梔幹嘔起來。
青嵐二話不說,直接沖出去找大夫去了。林世箜緊張得不行,只道是舊病複發,琴思著急道:“夫人,是不是這驢肉傷著胃了?我去給你煮點粥來好不好?”
秦香梔搖搖頭,又點點頭。
琴思趕緊去了。
林世箜蹲下來給她順著背,看她臉色有些發白,實在嚇得不輕:“大夫不是說你好了嗎?這怎麼又?你哪裡不舒服?”
他攙扶著秦香梔進了內室,倚靠在榻上,端了杯茶水給她。